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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一看杯子上的logo就哇塞了声,冲秦歌比了个牛。陆天把一管巧克力送给她,蛮有大哥哥样子叮嘱要好好学习。又把牛奶杯塞秦歌手里,换掉了那颗苹果,极其神秘地分享一个消息:“小白发高烧。”
秦歌哦了声:“谢谢你的奶。”
陆天砸吧嘴:“小白说你爱喝。”
他其他也不多说,等护士姐姐进来发完药,就乐呵呵地跟着姐姐走了。秦歌转头一看,陈敏又削了个苹果拿在手里。
秦歌说:“拿来。”
他就笑着递过来。
秦歌咬一口:“你去忙吧,别守着我,我有阿姨陪着。”
陈敏摇摇头:“我等医生查完房再走,我跟老板请了两小时。”
不一会后,蔡主任就带着一队人来了,帘子拉起来,先看了看秦歌的伤口,再看了看血检报告,说:“那明天拆了线就出院吧。”
秦歌如释重负:“好的好的。”
蔡主任在小队里挑了挑,又想起什么,低声说:“明天让白医生给你拆。”
“不用了,都一样。”秦歌忙拒绝。这段时间这层楼已经传了太多她和白启嘉的流言,她不想再麻烦他。
蔡主任摇摇头,用笔隔空点了点站在最后上次换药的小实习生,说:“可是我们这里没人敢给你拆。”
陈敏一听就急了:“为什么不敢拆啊?我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好?”
整个小队都笑起来,蔡主任抬抬手:“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早晨先把手续办一办。”
隔壁小姑娘听说秦歌要出院了,那小脸遗憾的,陈敏觉得她这样不行,削了个苹果递过去:“小妹妹我姐要出院是好事。”
小姑娘说:“那以后没人陪我说话了,帅哥哥也看不着了。”
陈敏没接触过这类看颜值少女,一下不知道接什么,秦歌说了一句:“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
小姑娘豁然开朗:“好的!”
第二天一早陈敏就来了,忙前忙后跟着收拾,护工阿姨顶多就帮秦歌递个衣服梳个头,笑着说:“很少有小歌你这么轻松的活,白医生一个,你弟弟一个,争着抢着我都不好意思收这份工资。”
这话被陈敏听见了,问:“姐,白医生也上来啊?”
“我和他是高中同学,他来关照一下。”秦歌这么解释。
“哦。”陈敏点点头。
等手续都办完了还没人来拆线,陈敏弄不懂,问秦歌是不是要另外交钱。秦歌指定一个板凳:“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她走到护士站,听见护士们拉着医生说得神神秘秘,零零碎碎只能辨认四楼……打起来了……
秦歌去找蔡主任,蔡主任也不坚持要白医生来拆线了,挽着袖子说:“我亲自给你拆。”
秦歌被带进小诊疗室,她躺在床上,听见外面动静很大,似乎有很多人都往楼梯间涌,吵闹着:“楼下打起来了快去看!”
“打什么?”
“听说是医疗事故把人弄残废了。”
……
秦歌说:“等一下。”
她坐起来,低头够拖鞋,急急忙忙地却怎么都穿不好,蔡主任拦着她:“没什么大事,你别去,免得撞到伤口。”
“是白启嘉吗?”终于穿好鞋。
“不是。”蔡主任扶着眼镜。
秦歌心里不安,“我远远看一眼就回来,麻烦您了。”
她急急忙忙下楼,好不容易穿上的拖鞋呼一下飞出去,底朝天躺着,秦歌没在意,光着一只脚跑进去,感觉肚子里的肠子都往阑尾腾出来的地方挤,挤得刀疤一阵阵疼。护士站前已经被人堵住了,一眼看不见护士和医生,都是看热闹的人。
秦歌弯着腰往里挤,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谁都不让谁,圈子中央传来陈阿姨的哭叫,秦歌像被雷劈了一样,听她喊:“姓白的你把我老头的手切了,我跟你拼命!”
白……白医生……白启嘉!
“让一让!”秦歌一声高过一声,扒着别人的手臂往里挤,最内层也是最坚固的一层,她怎么都挤不过去,气恼得想从那些人腿中间钻过去。
可突然就有一双手伸过来抓住她,将她带了进去。秦歌定睛一看,心猛地往下沉:“陆天……”
“走,我送你上去。”陆天不让她回头,几乎是押着她往外走。
秦歌机灵地捂着肚子喊疼,陆天一松手,她迅速转头,一看差点叫出来。
医生护士和保安围成一圈,最中间站着的人是那一夜蹲在地上给她穿鞋,让她扶着他宽厚的肩膀,陪她挨过疼痛的白启嘉。此刻他穿着她最熟悉的白大褂,从侧脸看面容沉静,可他的手在滴血,噼啪噼啪,染红了身上的白色。
陆天还没来得及逮着人,秦歌就已经站在了白启嘉身边,叶护士看傻了眼:“她是怎么过去的啊?”
“别在这里。”白启嘉皱着眉头说,转头找陆天。
“我不走。”秦歌捧着他的手,掌心被划了好大好深一道口子,酱红色的血突突往外冒。
秦歌头皮发麻,不确定是不是伤到大血管,这可是拿手术刀的手!
白启嘉把手往背后藏,低语:“没事。”
陈阿姨手里拿着水果刀,气红了眼说:“姓白的我今天就废了你的手赔给我老头!”
骨科的医生们纷纷劝她:“这位大姐你不要冲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的身边还有很多帮手,那些人用家乡话说着什么,陈阿姨把刀子放到自己脖子上,大吼:“今天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就死在这里,让大家给个公道!”
“放下放下把刀放下!”刘主任在最前面护着白启嘉,“有什么事好好说,都是可以沟通的!”
显然陈阿姨什么都听不进去,撒泼道:“你们赔我老头的手,本来还好好的就是做手术做坏的,这肯定是医疗事故没有一百万赔我我就死在这里!”
“我跟你解释一遍,你听好。”白启嘉站得格外直,并没有因为被划破了手而生气,他把刘主任拉到后面,说,“我从没有百分百保证过四十三床王先生的手可以痊愈,我的每一步治疗方案都有和你们沟通,也有详细说明。”
“你先生是被高压电打晕入院的,醒来后左臂肿胀发热,入院期间一共进行了两次手术,手术是在家属的允许下进行的,手术同意书上说明了手术具有一定风险,家属的签字也具有法律效应。”
“第一次手术后愈合效果不好,手臂大部分坏死并且还会进一步坏死,所以我们经过讨论进行了截肢术,以保证不会影响到身体其他部位的健康。这是无奈之举,我作为主治医生也很遗憾,但我不承认我在治疗过程中有什么失误的地方,也请你们理性看待,不要将自己的情绪强加到医疗事故这块来,医院有审查机构,我愿意接受审查以证清白。”
“审查个屁!你们都包庇自己人以为我傻吗!”陈阿姨越听越气,举着刀就要往前,医生们忙拉着白启嘉往后,陈阿姨的刀子堪堪落在白启嘉的白大褂上,滑出一道泛白的痕迹。
“他是个好医生!”在一片慌乱中,一道娇软的声音划破空气。大家纷纷寻找,发现是站在白医生身边的那个姑娘。
秦歌气红了脸,她不允许任何人这样污蔑他,他对每一个病人都尽心尽力,他也想保住王叔叔的手,他知道一个男人没了手就等于没了半条命,手没保住,他那么自责,发着高烧还坚持来给王叔叔换药,即使被陈阿姨误解也能沉住气,只因为他问心无愧。
“这是谁啊?”
“可能是白医生的病人。”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有几个病人被秦歌带动也帮着说话:“白医生挺好的,不像你说的那样。”
风向似乎正倾向白医生这边,陈阿姨身后的几个亲戚忽然全部扑上来,骂着闹着说医院草菅人命,欺负小老百姓。大众总是会偏向弱势方,王叔叔这时站了出来,晃着那条空荡荡的袖管满是眼泪的让大伙评理。
秦歌看着没了一条手臂的王叔叔,一时有些怔楞,人生就是如此残忍,你拥有的并不能永远拥有,你失去的却是永远失去。
陈阿姨把刀子指向秦歌:“你当然说他好话,那天晚上你们俩在楼梯间做了什么真以为没人看到吗?小小年纪不知廉耻!”
她又指向白启嘉大声说:“这个医院的医生不专心给人治病整天围着小姑娘转,两个人半夜在楼梯间亲嘴巴摸来摸去真是把我老脸都燥红了,不会去开房吗!你们医生油水那么多还缺那点钱吗!”
秦歌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本不愿意与之纠缠的白医生皱起眉头,将秦歌护在身后:“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我的嘴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被人说有本事你别做啊!一对狗男女!我当时就应该换医生,我老头的手就能留住了!”
陈阿姨的亲戚们打量秦歌,附和道:“看不出来小姑娘有这个本事。”
“还不止呢!她勾引……哎,也不知道是谁勾引谁,反正后来这丧天良的狗医生就总是给她爸爸开小灶,我还看到他收红包了!”
“你胡说!”秦歌推开白启嘉站出来,“他没收红包,那是他帮我爸爸垫付的医药费!我们也不是狗男女,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可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了,秦歌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一样,陈阿姨像是打了胜仗般得意地看着她,大家也都在看她。
胜了一局的陈阿姨挥刀又刺过来,白启嘉推开秦歌,用手臂挡了一下。
乱了,一切都乱了。
“你住手!”秦歌大喊,目光搜寻着站在最后面的王叔叔,以前王叔叔总夸白医生千好万好,为什么现在要这样赖着他?
她哭着求说:“叔叔你说实话吧!”
王叔叔涨红着一张脸:“我说的就是实话!”
秦歌不顾别人的拉扯,响亮地投掷下面这句话——
“我看到你半夜偷喝酒了,你的手好不了怎么能怪白医生呢?”
“放屁!”陈阿姨跳起来,“我老头早就戒酒了!你个小婊子乱说什么!”
“我没乱说!王叔叔经常半夜酒气很重的从外面回来,我晚上在楼梯间赶稿碰见好几次,阿姨你睡得熟根本不知道!”
“不可能!你说的不算!”陈阿姨气得一掌拍过来,但被白启嘉抓住了手。
“你给我上楼去!”白启嘉用另外一只手推了秦歌,一掌的血都染在她外套上。
秦歌拔腿就跑,嘴里喊着:“我给你找证据!”
陈阿姨抬高了手:“哟,要打我啊?来啊来啊,让大家都看看,最好把我的手也截肢好了,无德医生!”
“恩,我脱了这身医师袍也不会让你碰她的。”白启嘉说话依旧淡淡的,可手指收拢,立刻就听见陈阿姨大声喊痛呼救。
场面又乱又吵,又有几个保安上来了,要先让这一层的医生和护士都转移。可白启嘉不走,也不松开陈阿姨的手,陈阿姨的亲戚们拿着手机啪啪拍照,说要告白启嘉。
人们推推搡搡,陈阿姨骂声不断,她们开始砸病房里的东西,地上都是碎玻璃渣,就在这时秦歌回来了,她拉着一个人,不看不顾就要往里踩,被白启嘉提着抱起来,听他教训道:“怎么没穿鞋!扎到脚怎么办!”
秦歌这才看清地上的玻璃渣,但没在意,而是挣扎着要下来,急切地对拉上来的人说:“老板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跟你买的酒?”
只见王叔叔一个劲往里躲,用仅剩的一只手捂着脸,就怕被人看到。这人是医院小卖部的老板,本来不愿参与这种事情,可秦歌跟他说:“老板你能在医院开店也是凭着关系的我知道,现在有人闹医院,需要你上去辨认一下,你总不好置身事外,搞不好还能立一功,也算是为了医院出份力,而且我没让你说谎,你只要实话实说就行。”
于是他就被这小姑娘拉上来了。
其实很好认,经常半夜来买酒、坐在他小卖部外头喝得醉熏熏才肯走的那个人吊着一只手,喝多了就爱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是怎么被洒水车撞到又倒霉碰上高压电的事。
只不过那人现在不是吊着一只手,而是没了一只手。
老板指着最后面的王叔叔肯定地说:“是他,他总来买三块钱一瓶的德州白。”
陈阿姨尖叫起来:“你是医院串通好的!”
老板心想我一片好心,说的都是实话,你凭什么说我是骗人的!他也叫起来:“我还劝他做了手术不敢喝酒,可他说自己酒瘾大,我还问他为什么半夜来,他说他老婆管得严,他只能趁她睡着了来喝酒!”
“你,你……”陈阿姨脑子一团乱。
老板占了上风,说:“他是白医生的病人吧!跟我买酒的那个就是白医生的病人,我问他医生有没有说不能喝酒,他还说白医生特别叮嘱过他,可是他觉得喝一点酒能活血化瘀,搞不好更快好,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嘴馋的人酒瘾上来就跟抽烟一样哪里忍得住!反正顾客是上帝!我认识白医生的,他总是买火腿肠喂流浪猫,有一次我腰扭了他还帮我揉过药酒搬过货,白医生很好的大家都知道!”
小卖部老板说得有凭有据,看热闹的人心里的天平一下就倾斜到医院这边了,骨科这层楼的一个清洁工阿姨也站出来说话:“上次我手腕腱鞘炎根本干不了活差点要手术,是小白医生跟我说手术疤痕大又容易复发,手术不如静养,他每天下了班都帮我扫地擦地,还给我药酒揉手,我买了几斤苹果感谢他他死活不收,我才不相信他会乱搞男女关系,你自己喝酒喝坏了还好意思来闹,现在证人在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秦歌鼻头红红的,眼眶里汪着一汪水泽,她所维护的人,原来比她知道的还要好。
白启嘉伸手将她牵住,轻轻捏了捏。
陈阿姨回头捉住王叔叔,哭喊:“老头子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喝酒?”
王叔叔面红耳赤:“我就喝了点酒,我的手一定是医疗事故。”
“你个老不死的!”在一片唏嘘声中,陈阿姨扑过去捶打王叔叔,“你为什么不死了算了,现在没了一只手要怎么办!我跟你一起去死好了!”
王叔叔咬死了说不是喝酒喝的,咬牙骂道:“你个臭婆娘,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的手没了,不趁机要点钱我们以后怎么办!你现在不要在这里哭,赶紧给我闹!”
陈阿姨是没心情闹了,反而躺在了地上一直哭,说自己不想活了,没法活了,要死干脆死在医院里省事。
刘主任简直没办法跟这两人沟通,气得血压直往上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