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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剌不花真的有些佩服这些南军了,他甚至一度暗想到,若是天下的南军皆是这般模样的话,那真不知咱蒙古人还能不能占据了这花花绿绿的江山啊!
当然了,南军的疯狂行径也更能证明哈剌不花的猜测,他们其中一定有大官儿,而哈剌不花必须抓住这个人,否则违背军令,并折损了近半人马的他,恐怕真的只有一死谢罪了。
事到如今,哈剌不花早已没有了退路,他必须屠尽面前这支宋骑,捉到他们在保护的大官儿,说实话,透过前面层层人马,哈剌不花似乎都能看到宋骑最后面的那员披挂一身吞兽碎银甲主将,看那斯文的模样儿,唔,应当是个文官。
哈剌不花很有经验,他知道南人统军的只要是文官,那多半就是个很大的官儿了。
宋骑一个接一个地被斩落马下,草原上的勇士眼看着就要突破山口,捉到那个大官时,远方忽然传来的轰隆隆的马蹄声,没错,草原上的勇士是绝不会听错马蹄声的......
敌人的号炮升空,哈剌不花急了,因为只要敌人有援军赶到,那自己师老无功不说,只怕就连逃生都成问题了。
所有的探马赤军都是经验丰富的百战老兵,不用哈剌不花分析厉害,便都开始玩命了,因为他们知道,不管待会儿是迎战南人援军,还是打马撤离,那都必须尽快地将面前这些讨厌的宋骑斩杀干净才行。
可是受到援军激励的宋骑,猛然鼓起余勇,却比方才更加地顽强了,虽然人数仍在不住地减少,但是却依然死死地堵着山口,寸步不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乎每一息都有骑士被斩落马下,战斗实是惨烈无比。小半刻钟后,就在最后一排宋骑顶上去时,河弯处终于出现了援军的身影。
许之鉴凝目眺望,只见一队马军正冲着自己这边儿极速赶来,人长什么样儿还看不清,但看那队马军的身形,似乎都是披着铁甲的,想来该是己军无疑,毕竟鞑虏多着毛裘,就是披甲也都是些皮甲,少有披铁甲者。
“兄弟们!援军到了!就到了!顶住!顶住!”文群兴奋地大喊道。
可惜许之鉴却没文群那么兴奋,因为他发现这队马军的人数至多不过三百员,而此刻鞑虏至少还有二百五十余骑,就算那三百马军填上,这战果似乎还是不容乐观啊!
援军速度很快,越来越近,引颈眺望的文天祥忽然喃喃言道:“咦,看着不像是龙岩马军啊......”
声音不大,却令许之鉴和文群的心一沉,不过旋即文群就高呼道:“看,那是方天画戟,是史家子,定是史家子,这下咱们有救了!”
方天画戟?史家子?有救?
许之鉴跟着文天祥的时日尚短,闻言顿时一头雾水,实在想不出这个史家子到底是个何方神圣,不过不用他乱猜,因为很快他就看清了为首那员将领的模样儿,这令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胯下白玉马,头戴紫金冠,身披银光宝甲,手持一杆方天画戟,烁烁生寒。细腰窄背,双肩合抱,面赛敷粉,剑眉豹眼,通贯鼻梁,方海阔口......
总而言之,这员小将的卖相儿当真是英气逼人,八面威风,令人于恍惚之间,竟有霸王在世,温侯重生之感也......
许之鉴心中升起了希望,可是禁不住又有些嫉妒,暗自祈祷,来将千万莫要是个银样镴枪头才好......
“前方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人未至声先至,隔着老远距离,三百马军便齐声斥问。
许之鉴能理解对方此举,毕竟马速太快,若奔到面前还不知敌我,那是容易误伤的。
“文大帅在此!速速来援!”
“文大帅在此!速速来援!”
许之鉴大声疾呼,而其余幸存的宋骑亦高声呼喊到。
对面的银甲将闻言,明显一怔,然后挥戟一划,三百马军顿时勒马减速,并组成锥形冲锋阵。而为首这员小将,确是一夹马腹,单枪匹马地赶至近前。
“真是大帅!唔,成忠郎史克虏率本部团练救援来迟,还望大帅勿怪!”
来人正是史克虏,文天祥正想说话,许之鉴却已着急地问道:“不怪,不怪,史将军到底带着多少兵马?莫非只有这三百骑?后边还有步卒么?”
一连串的质问,让史克虏有点儿发晕,不过他也知情势紧急,是以也不计较对方的越俎代庖,点了点头,答道:“就这三百骑......”
“真的只有三百骑!”许之鉴好不失望,心说三百骑,还是杂牌团练,这就算顶上去,那也是杯水车薪,糟蹋性命啊!
许之鉴望了望同样倍感失望的文群,又打断史克虏说道:“行了,莫再说些废话,尔赶紧护送大帅撤离,吾等留此断后,大帅就托付于尔了!”
“混账!事到如今,本帅岂可苟活!”文天祥害怕文群和许之鉴会打晕自己,所以将刀架在脖子上之后就再没拿下来过,
“大帅您这是......”史克虏从未见过德高望重的大帅这般模样儿,忍不住不分尊卑地问道。
“大帅!您就成全兄弟们吧!”许之鉴痛声疾呼。
“是啊!机会难得,大帅,您就先撤吧!”文群亦呆着哭腔吼道。
“这......不!本帅死也不走!”文天祥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变得决绝无比。
许之鉴和文群彻底绝望,不知再说什么才好,而史克虏实在有些费解,望了望山口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又试探着说道:“鞑虏似乎也不是太多,不如......”
许之鉴望着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史克虏,知道这定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带着自家的乡团前来勤王的。放着清福不享,却自带兵马来投军,不说别的,光是这份忠义就很是难得了,此间战局难逆,何苦害了人家性命。
许之鉴望了望垂头叹息的文群,又望了望已别过头去的文天祥,知道这两人的心意与自己相同,皆不愿再拖累这史家子,于是苦笑了一下,言道:“既然如此,那史将军请速速率军回龙岩求援,并将此间事,通报莲城大军,命他们自行撤回漳州,莫再空等。”
史克虏闻言后,更是不解,心说我一走,那你们岂不是死路一条么?
“到底山中藏有多少鞑虏,尔为何颓丧至此哉!”
史克虏想不明白对方的用意,而他本就是个不太喜欢动脑子的人,于是颇有些不耐烦了,而他自然不敢对文天祥不敬,也不敢对文群不敬,但是他对这个不知级别许之鉴倒是不怎么畏惧,是以厉声喝问到。
许之鉴叹了口气,心说让他知难而退也好,于是言道:“应当还有两百过半,皆是鞑虏本军,十来里外应当还有六,七百鞑虏,正在徒步赶来。”
“什么!”史克虏身子探前,瞪着许之鉴,直把眼珠子都快给瞪出来了,片刻后,忽然哈哈大笑道:“你这将军好不有趣,两百多鞑虏就要亡命而逃,真是......”
“放肆!许将军是怕了害了你小子性命!怎地不知感激,赶紧退下,按令行事!大帅......大帅必不会怪你的!”文群厉喝到。
史克虏望向文天祥,只见自己一向敬重的大帅,竟然也目露惭愧之色,苦笑一下,又冲着自己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快退。
就在此刻,山口的宋骑已经被敌虏砍出了一个缺口,紧接着数骑自此突入,宋军防线眼看就要崩塌在即。
史克虏再次仰天长笑,朗声道:“两百敌虏,在本将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尔,大帅稍避,且看我一展威风是也!”
方天画戟挥下,远处的三百团练马军轰然而动,史克虏不待本部兵马赶至,便一夹马腹,舞着手中的方天画戟,向那几名刚刚突进来的鞑虏冲了过去,身后留下一串长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虽是勇气可嘉,但这并不意味着牛犊就能打过老虎,更不代表老虎会大发慈悲而不去吃它。许之鉴摇头轻叹,对接下来的场面实是不忍卒睹。
或许是史克虏张牙舞爪肢体动作的太过于嚣张,以至于刚冲进缺口的三名敌骑不约而同地将他选作了第一目标,打马迎面扑了过来,史克虏以一对三,却夷然不惧,手中方天画戟一抖,寒芒掠过,三颗大好的头颅登时腾空而起,而不等尸身落马,一道银光已从三骑中间的隙缝冲了进去,紧接着,就是......就是个人表演了......
“此处有本少侠足矣,尔等速速避往两旁,莫再挡着冲锋之路,碍手碍脚!”史克虏手中不停,口中疾呼道。
残存的四十宋骑,正杀的天昏地暗,闻言皆是一怔,心道哪来的混账竟敢如此托大,就算你是援军,那也不能这般说话,这不是瞧不起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