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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依然在崩塌,冷硬的水泥路面龟裂成了一块块碎石,随着城市化为的废墟朝着下方陷落。
如同浓雾般向上飞扬的烟尘,在半空遇到向下飘落的雪,雪花就变成了灰褐色。这是我所见过的下得最脏的一场雪,天地间完全失去了以往的烟火气,变得只剩下明暗对比,看起来像是炼狱,又仿佛亡魂以绝望吟唱的哀歌……
渐渐的,周围不再传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哭声。除了站在春天烤鱼店门前的那些人,整个临江,或许再也找不出任何生命的迹象。
女鬼的脚下早已没有了路,因此她就踏着虚空前行,漫天飞舞的雪花被隔绝在了红尘之外,以至于她那一身唯美的装束始终没有染上半点尘埃。
只是我已经不觉得她美了……
相由心生。
我依然受到她的牵扯,被她提着,一步步的朝着高墙坍塌后显露出的那口深井走去。
远处不断的传来呼声,李宝石、朱丽花、章麒麟、杨不韦……就连夏小雨都在跟着他们一起呼喝,让女鬼把我放下……
我相信,要不是他们眼前的地面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沟壑,他们一定会冲过来救我。可惜沟壑就横亘在我和他们之间,想要救我的人,根本跨不过那道沟壑;能跨过那道沟壑的人,一直不动声色,静静的看着女鬼把我拖拽到了井旁……
蒋若婵说她命中注定会救我三次,之前救过我两次,还剩下一次。假如命运真的存在的话,她现在就应该出手,因为再不救的话,肯定来不及了……
孙天行的手里抓着淘宝上买来的如意金箍棒,不时地把目光转向蒋若婵和楚星汉,脑袋晃来晃去,显然是没了主意,又猜不透那两个人内心的想法……
楚星汉眉头紧锁的握着手中的画卷,给人的感觉像是陷入了很深的犹豫,难以做出抉择……
因此,我认为的三个有实力能够救到我的人,直到现在都还是站在春天烤鱼店的门前,像是对我悲惨的境况完全的无动于衷。
其实我还是挺希望他们伸出援手的……可惜他们的手都在紧紧的攥着,攥着衣角、攥着画卷、攥着棍子、攥着拳,无论攥着什么,就是不抬起来,朝我伸上那么一下下。
可能是他们也不敢直缨女鬼的锋芒……
女鬼像是完全的忽略了他们的存在,这种忽略,释放出一股深邃到难以形容的逼格,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灵,不屑于践踏地面的蝼蚁一样。
感受到了这样的忽略,甚至无视之后,楚星汉楚老爷子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然而他似乎认为这样还不足以体现内心的挣扎和矛盾,因此愈发用力的紧锁着眉心。
我相信他的眉心可以夹死蟑螂……
伴随着紧锁的眉心,楚星汉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满怀希冀的期待着他会为我说句话,然而,他说的话却又全然与我无关。
他说:“你给我的画是假的。”
说完,他随手一扬,把画卷扔进了面前的沟壑。
女鬼没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把天鹅般纤细雪白的脖颈伸向了井口,像是正在透过井中的黑暗,观察着比天空还要深沉的井下。
楚星汉再次的说了一遍:“你给我的画是假的。”
女鬼观察着井下,淡淡的说:“我从来没说过那幅画是真的。”
楚星汉沉默了片刻,说:“原来从头到尾,你一直在利用我。”
女鬼像是不愿跟他解释,声音淡漠的说道:“如果你始终按照我要求的去做,结果不会是现在这样。”
楚星汉说:“可是这里面生出了变数,小师叔来了,那只乌龟破除了封禁,你又不见了。我找不到你,只能继续实施之前预定好的计划。”
嗯?
我心说这是什么情况?楚星汉和女鬼是一伙的?
小师叔是谁?那只乌龟,是指的张九龄吧?
女鬼看着井中,淡淡的道:“这么恶心的话,也能被你说得冠冕堂皇。你比谁都清楚,我当时斗不过你那位小师叔,不躲起来,难道要在这儿等死吗?你只需要多等上一段时间,一切的结果都不会变,可是你太贪心了,也太自不量力了。如果你没有一意孤行地给他看那幅画,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楚星汉仰起头发出一阵悲怆的长笑,声音苍凉的说:“我已经活到三千多岁了,你还把我当成三岁的小孩子?你把那样的一幅画交到我手上,还不是想要勾起我的贪念,让我忍不住的打开,从而把我禁锢在一个完全静止的时空当中?可惜你高看我了,人活得越久,就越不想死,胆子也会越来越小。我的确很想打开那幅画,独占武帝城中的一切,可是我怕死啊!所以必须得找个人先试一下,而他,恰恰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只是,即便是你,也没有想到吧?他凭借着一副假的画卷,在静止的时空当中,竟然到达了真正的武帝城。”
女鬼淡然一笑,说:“那幅画本来就是为了试探你,假如你像条狗一样的忠心,我还是会给你当时许诺的一切。只是结局令人失望,你的所作所为,还不如一条狗。”
楚星汉面色难看,怔怔地盯着女鬼的背影看了半天,以一副卑微的语气商量道:“事已至此,咱们还可以继续联手……”
女鬼呵呵笑着打断道:“凭你?一个连狗都不如的东西,也配?”
楚星汉双目蕴含怒火,像是随时要爆发出来,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没杀我,是不想在我身上浪费实力。你知道的,小师叔正在赶来,那只乌龟也即将出现,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我知道自己斗不过你,可是我处心积虑的等了三千多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把什么都得了去,自己却落个空手而归。别逼我,否则真的会鱼死网破!”
女鬼难得的轻蹙了一下眉头,目光渐渐变得凌厉,却依然盯着井中,淡然的道:“你太抬举自己了,之所以没杀你,是因为你在我眼中早就形同一个死人。你的那位小师叔,还有那只老王八,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你可以等到他们来了,和他们一起死,或者实在着急的话,我也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上路。”
楚星汉的额头上青筋涌动,仿佛盛怒到了极点,紧握着双拳,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女鬼却是不屑的笑了一下,慢慢的抬起手臂,把掌心对着井口,做出一连串妖冶诡异的手势。看起来,像是在召唤某种东西……
远处的楚星汉同样的抬起了手臂,手中多出一柄隐隐的泛着黑光的长剑,说:“你根本不可能战得过那只脱离了禁制的乌龟,更不可能胜过小师叔,你只是在虚张声势。你什么都不想给我,那么,你也什么都别想得到,我会燃尽自己的余生,消耗你的战力,拖到小师叔和那只乌龟到来。”
女鬼冷笑,淡淡的说了一句:“随你。”
楚星汉面目变得沉凝,摆出拔剑的动作;蒋若婵的手上出现了一张弓,一壶箭;孙天行见状,也舞动起了手中纯金属打造的长棍。
这样的情形令我的心里再次升起了一丝希冀,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小师叔到底是何许人,但是,既然是敌人的敌人,早一些到来总是好的。
我还特别盼望着老乌龟张九龄的出现。毕竟,之前在临江电视台的信号塔上,我已经和他打过交道,他当时完全可以杀我,却为了躲我的拳头,从信号塔上跳了下去。
现在,我只希望楚星汉三人尽快的和女鬼交手,然后多撑上一会儿……
可是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在听到了女鬼淡淡的说出一句“随你”之后,楚星汉三人就像是平面模特一样的站在原地摆起了造型。尽管动作称得上威风,看起来很有气势,却也只是看起来很有气势……
他妈的三个人都杵在那儿不敢出手……
女鬼朝着井中做出的手势却始终持续着,渐渐的,一滴不断变换形状的水珠从井中升了上来。女鬼屈起手指,朝着水珠华丽丽的一弹,将水珠弹向了高空。紧接着,天上就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
女鬼又伸出手,朝着身边的虚空中一抓,顿时抓出了一副画卷。
磅礴的大雨下,她抖落开画卷,将画面对准了我……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画卷上的内容,认出是武帝城后,突然感觉到一股狂猛至极的吸力,猝不及防的朝我涌了过来。
那股吸力吸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灵魂,确切的说,是我的神魂,正在被撕扯着离开身体,发出难以形容的剧痛。
这下,我的神魂真的要被吸噬了,好痛!痛彻心扉!痛到无法承受……
我满怀绝望的看向春天烤鱼店门前的楚星汉三人,心说他妈的,你们倒是出手啊!
楚星汉似乎也意识到了,如果还不出手的话,他们必将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于是,楚星汉拔出了手里的剑,伴随着他拔剑的动作,周围的风、临江的风、以及这个世上所有的风,仿佛全部都聚集在了他的剑身之上……
风气,云涌,天地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