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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离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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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贵妃生产,颜欢欢难得地和所有宫妃乃至皇后想法一致。

    虽然是男是女她都不分上下地宠,但多少有期望是个可爱的闺女,香香软软的, 跟自己一样漂亮,她一库房的珠宝都有了去处。皇上和她都好看, 闺女随哪个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要求不高,像福安那么乖巧纯善就不错, 她只要会得貌美如花就行了, 剩下的就随她喜好而来, 想读书识字就请女先生,想骑射练武,皇上应当也会允了她的……

    发动时,旁边是产婆安抚的教学, 颜欢欢是一回生二回熟一一不对,算上重生, 她都生了俩回溯儿了, 她又坚持锻炼, 心理素质远超常人, 自是比谁都镇定,檀纹在旁哄她,其实比她还紧张,她还有心情安慰她:“别怕,我就当上茅厕,噗一声就生好了。”

    “……”

    一刻不停地将要谨记事项提醒贵主子的产婆,听见这个比喻都卡壳了。

    “娘娘!”檀纹恼了:“岂可如此说小主子,万一……”

    大晋有这个说法,如果孩子知道自己不被爹娘喜欢的话,会缩在肚子里不愿出来。颜欢欢却是不信这些的,就算生产困难,也只可能是因为胎儿位置没正过来,是以轻笑:“正好,恼了就要赶快爬出来打我,省得我花力气。”

    察觉到主子渗汗的额角,檀纹也不敢接话了,拿帕子替她印额角,低声劝道:“娘娘你别说话了,留点力气吧。”

    “好。”

    颜欢欢唇畔噙笑,倒也依了她的意,合上嘴巴不再调侃身边的宫女。

    生孩子的心情,第一回是特别感动,心潮澎湃,第三回许是放宽心了,就开始胡思乱想一一那心情,就像用了一万块来抽一张卡,必然是最稀有的宝贝,但会是哪一张稀有卡,则是未知之数,有如赌博一般的刺激,正反都是赢。

    产房外,是暴躁踱步的俩父子,福安静静坐在一旁,与皇后一同等待,温美人也紧张之极,只是皇上向来看她不大顺眼,这时只能夹紧尾巴立於角落位置,融於其他来撑场面的宫妃之中。赵溯还是希望多个弟弟,虽然妹妹他也同样照顾爱护,一如善待福安,但更希望有弟弟一起保护娘亲,长大后成为娘亲的依靠。

    徐皇后亦是神色担忧,只是产房的声音听在耳里,嫉妒的酸水几乎将她整颗心都蚀下一层皮来。凭什么呢?凭什么她就可以拥有一切,就因为漂亮皮相?佛曰七苦,求不得,求而不得,还天天在眼前晃悠,她了解她的日常起居,也清楚她有多幸福……可望而不可及,隔着一面镜,看他人坐拥她一切得不到的,何其难受。

    高位者不回头看,只有甘於底层的人才会互舔伤口,整日想着看更惨的人来自我安慰,徐皇后不会去想无权无宠的宫妃过得如何,有一顿没一顿的农妇更是不曾出现在她脑海中。

    谁都过得不够好,谁也不可怜。

    产房里受尽万千宠爱的贵妃娘娘,依旧想念现代医学,可以有完善的医疗保障,生下来直送一个月几十万的月子中心,舒舒适适地科学坐月子,闲了还能做水疗,而不是想洗澡都会有宫女跪下来求她住手。疼痛交加之际,冷汗涔涔而下,更是悔不当初一一如果没接那部有爆破戏的片子就好了,把命都搭进去,也不知道被她救下来的女演员红了没有,是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娘娘用力,看到头了!”

    想到这里,思绪被产婆的声音打断了,剧痛之下,颜欢欢恍惚地跟着用力,登时身体一空。

    她闭起眼睛。

    “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都赏。”

    颜欢欢轻声道,接着便不说话了,力气用尽,她憋着口气调整呼吸节奏。

    倒是如了溯儿的意。

    从诞下孩子,确定性别那一刻起,颜欢欢就将生女儿的想法从脑袋里一扫而空,她孩子就是最好的,不接受反驳,不服憋着。

    别人不想她生儿子,产婆和宫女却是想的,毕竟孩子的性别越好,得到的赏赐份例也越丰厚,她们欢天喜地的领赏,将孩子身上的血污和秽物洗净后,捧到皇上跟前道喜一一彷佛刚才历经生死劫难,千辛万苦地将孩子生下来的人是他似的。颜欢欢倒也不在乎,只留下檀纹伺候她,乐得清静。

    便是底子好的熟练工,生产一回也像在鬼门关蹦迪,这下子是无论如何下不了地。

    檀纹伺候她,用温水擦身,将血污擦掉,换上另一件干净的衣服,移步回卧室。她呆着有些闷,吩咐:“打开一扇窗,通通风吧,没事,别听那些吹不得风的话,我又不是站在风口处迎风流泪,闷着也要闷出病来了,你被子盖得严实,一扇窗都不开,我怕是要闷出痱子来。”

    月子里不能吹风,是个很泛泛的概念,往死里吹肯定不能,免疫力也比平常低,却也不是能闷着的,以往就有婆婆把坐月子的媳妇闷得中暑的例子。

    檀纹拗不过她,只能打开一扇窗,凉风吹进来,不至於入寒,就是让空气流通了。

    带病气的人根本近不了被皇帝下令守得跟铁桶似的长乐宫,倒是要让她卧室里的闷热流出去。

    “奴婢现在就盼着娘娘坐月子能听话一点了,把身子养好。”

    “我自然也是盼着自己好的,只不过想坐得舒适一些而已,来,给我捏捏肩,我现在有种空虚的感觉……就像,”颜欢欢若有所思:“积便十月一日拉肚子,虽然浑身一松,也略有惆怅吧。”

    “……娘娘!”

    “哈哈,我开玩笑呢。”

    也就她家主子能这么不长心,生完孩子立刻就说起俏皮话了,

    初春万物抽嫩枝的时节,泥土湿软,是适合午睡的好时节,在檀纹力度适中的按摩下,颜欢欢困极睡去。虽然没有月子中心,但一宫宫女伺候,也过得不差了,起码比离开医院就要照顾孩子做家务上班的大众妇女来得舒坦,她迷迷糊糊地过了两天,还没歇够,皇上便急哄哄的来了一一不洁之地的血气,起码得散七天,他是耐不住的。

    虽然在月子里,泡澡是万万不可的了,但用热水每日擦身还是使得的。不让泡澡,头却得洗,怕入风,她洗头时得把门窗严密地关起来,烧起小炭炉,一室暖和,以木盆洗头,檀纹次次如临大敌,伺候得飞快。

    在颜欢欢的‘任性’坚持之下,皇上来到的时候,她不但一点都不油腻憔悴,只是脸没上妆,多了分娴静的淡雅。

    赵湛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宫女说你洗头了?”

    颜欢欢点头。

    “不能洗头是难受,朕知道你素来爱干净,可万一入风落下病根,以后就不好调理了,”赵湛轻叹,知道爱妃在某些地方上很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认定了就油盐不进:“朕说不动你,又不舍得硬来,也就罗嗦你几句了。朕已经吩咐下去,你要洗头的话,得先让宫里从里到外仔细检查一遍,朕已经让步了。”

    他一顿:“其实你不必在乎仪表不洁,女子生产便是跨过鬼门关,於理来说,诞下皇子更是大功一件,朕如果因为你坐月子仪表不整便厌弃於你,就不配为人夫了!”

    赵湛就差把整颗心掏出来亮给她看,以证其心诚恳了。

    “你若是为爱干净舒适而洗,朕就不说你什么了,如果是为着固宠,朕只想你明白,大可不必如此。”

    他不想看见她为了讨他欢心而折腾自己,每每要为此叨上许久。

    被皇上机关枪一通说,颜欢欢唇边泛起耐心的笑,半响细味了他话里的内容,不由失笑,将头靠到坐於床边的他怀里:“皇上,我打个岔呗。”

    “嗯?”赵湛一怔,点头:“好,你说。”

    “我爱你。”

    “……”

    她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明摆着就是一副不愿意好好说话的赖皮模样。

    赵湛被她突如其来的表白整懵了,一腔劝说也熄了火,低声嗯了几句,便随她去了,不再执着於这个话题。她窃笑问起了另一件事:“皇上,弟弟的名字想好了吗?”

    “朕想想的都是公主的名字,这两日下朝后就一直苦思此事,终於挑出了一个可心的名字,再看你意下为何。”

    他淡淡道,像是连皇子取名都寻求女人的意见,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皇上可心,自是好的。”

    可不止是奉承,虽然皇上诗词造诣不算出色,但好歹也是皇室出身,文化水平甩她十条街不止,他慎重想出来的名字,如何会不好。“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朕取其气魄宏大之意,望他以后有广阔的空襟,容人的雅量。”

    “泱儿,好,我很喜欢。”

    这个字,她会写!

    颜欢欢登时松了口气,她曾听说帝王家为了方便平民避讳,取名都往生僻了想,有时觉得不够僻,还会生造一个字来,她真怕连儿子的名都不会写。

    气魄宏大,一听就知道皇上很喜欢这个孩子。

    确实,泱儿来得及时,头上的兄姐都稍微懂点事了,不会为了争宠吃醋,其母在后宫地位稳如磐石,受尽万千宠爱,父皇大权尽收掌中,他生在了最好的时候。他的到来,让赵溯和福安都学着照顾小弟弟,可是小皇子身边有一串奶娘宫女太监伺候,万万用不着像平民百姓那样上手带孩子,於是俩小只带娃的画风便清奇了起来。

    前者坚持学习要从娃娃抓起,每日泱儿醒着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选一些他自己觉得有趣的段落背诵给他听,偶尔加入自己的注解。在他要进学,无暇去看弟弟的时候,这责任就交给福安了,可惜福安是十足的大晋姑娘性格,读书识字够用便不再深究,她不想念无趣的圣贤书,问明父皇得了允许后,便捡些花草闲书来说,教弟弟观月赏花。

    倒是赵溯一日知道后,气得要死,跟她吵起来了:“你教他花花草草的有何用?若是把弟弟教得跟姑娘似的怎么办?以后妇道人家的东西,就不必说与他听了!”

    福安软糯的性子,在贵妃的教育下渐渐改善了,加上和皇弟感情非常亲密,也不悚他,便据理力争:“如何会是没用的东西?何况弟弟还那么小,你怎么知道他会喜欢什么,万一他就喜欢花呢?男子就不能赏花了?美好的事物值得称颂,咏花诗何曾少了去?”

    在弟弟的教育方针上,他们互不相让,福安气红了小脸,赵溯更是尽拿在进学时学到的圣贤之说,说得条条是道的。只是始终是孩子,两人吵到最后,脱离了以理服人的范畴,开始往‘你坏!’‘你更坏!’‘反弹!’‘反弹再反弹!’的弱智方向狂奔不止。

    “你……不切实际!”

    “你还不解风情呢!”

    一句不解风情砸下去,砸得赵溯愣住,他恼羞成怒:“我如何不解风情了,只是因为你是姐姐,我要对亲姐姐有什么风情!等以后我娶妻,我夫人自会知道我解不解风情。”

    “皇弟如此不解风花雪月,真能娶到夫人?”

    福安挑眉,她跟颜欢欢亲近,多少耳濡目染到了她的伶牙利嘴。

    “……所以我才说你不切实际,我堂堂大晋皇子,娶妻与风月何关?不过是父皇看中合适的女子,赐下婚约而已,再谈风月,未免可笑!”

    虽然父皇和母妃感情极好,可他也像父皇一般,深明自知所背负的责任。

    风花雪月,说着动听,那是母妃和皇姐才配欣赏的,他有太多要争取的,却只有太少时日。

    赵溯闭了闭眼,清醒过来,暗笑自己跟姑娘争执计较什么,下回让她换些书本跟皇弟说便是。

    可他下一句还没说出来,手就被福安牵住了。

    他看向她,小姑娘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怒气,她看牢他,认真地承诺:“皇弟,以后姐姐一定帮忙把关,和贵妃替你相一个天下第一的好姑娘回来当你的夫人,你别这么想,好不好?”

    “你怎么了?”他怔住。

    “父皇说过,夫妻相爱是很美好的事,我也想皇弟抱有期待,千万不要放弃。”

    她太认真,倒显得他执拗了。

    “……”

    “皇弟不答应我吗?”

    “……好啦,答应你就是了,别哭啊。你饿不饿,回去和母妃吃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