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是杜微

缉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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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离一惊,“珃儿你——醒了?”

    微风里似乎夹杂了几分夏日的燥意,大朵大朵的明媚灿烂的阳光从积满灰尘的朽木窗户里漏进来,落在杭离青色的衣服上,腰带上金线织绣的猛虎,一根根金色毛发清晰可辨,反射着一片华彩,烨烨生辉。舒悫鹉琻

    杜嫣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轻轻地点头答应一声,“嗯。”

    投水,获救,破屋,陌生人,岭南······

    杜嫣强迫自己快速地分析自己的处境,制定出最合适的应对计划。这是多年来在楼里养出的习惯,尤其经过这一番波折之后,她明白,从今往后,更要学会凭着自己的能力生存。

    “珃儿?”杭离唤她一声,“我是你的表哥,杭离。记得吗,你三岁的时候回过岭南一次······”

    杜嫣一震,意识瞬间回拢,猛然抬起眼睛,一只手下意识警惕地迅速摸向领子——

    “你在找这个?”杭离拿起床头的玉佩,“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了二舅父的遗物······”

    杜嫣接过玉佩,眸光幽幽,声音沙哑,缓慢却异常的清晰,一字一句都好似废了极大的力气,像在平静的湖面上砸下一块巨石:

    “我不是杜珃。”

    “头发已经湿透了,在外面晾······”杭离解释着,闻言突然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杜珃已经死了,我不是她。”

    杭离眼神一暗,再看向杜嫣便多了几分探究,声音一沉:“她怎么······”

    “杜珃,”知道杭离问的是什么,杜嫣轻道,眼皮微垂,平静的声音里没有半丝起伏,“四年以前的冬天,在苏府,被苏四小姐下令杖责。重伤不治,次日清早,夭亡。”

    杭离呼吸一重,食指轻轻叩击床沿,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微弱的“嗒,嗒”的声音。

    “你是谁?”微沉的声音不辨喜怒,像一道低低的晚风吹荡开葛布幕帘一角,一窥帘后的隐秘。

    “我是杜——”杜嫣平静的声音忽然一滞,她是谁?杜嫣?那是楼的舞妓倾蝶,随着她孤注一掷地一跃已经红消香断;杜箐?那是苏府璋少爷的夫人,弑夫逃逸,畏罪投水。

    “嗯?”杭离盯着她,回答不出来么?

    “杜微。杜珃曾经的好朋友。”仿佛并未感受到他迫人的探究的眼神,杜嫣眼珠一侧,落在屋里被雨水浸泡后门槛阴影处,忽然道。

    铺地的木板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掀起,露出棕黑的泥土地,潮湿的泥地上冒出几丛矮矮的拇指高低、小指粗细的白蘑菇,纤细,柔弱,卑微。

    “哪个字?”杭离又问,“采薇的薇字?”

    杜嫣轻轻地摇摇头,声音微弱清冷,透着股看透了红尘沧桑,却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不甘,“是微贱的微字。”

    杭离一默,眉头轻皱,静静地思索着杜嫣的话。是受了太多苦楚,埋怨二舅,埋怨杜家,不愿承认?还是真的,珃儿早已夭亡?

    杭离打量这杜嫣,千万个念头闪过,良久不语。

    “有东西吃么?”杜嫣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声音里透着虚弱,眸光却清亮平静,好似将将停歇的泉水。她饿了,她要活着,她要吃东西!

    “哦,有。”

    杭离突然被她眼神一激,好像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涌向全身,慌忙拿起他的干粮粥递过去。随即才反应过来这粥着实难以入口,半空的手却不好再收回,面色微红,尴尬道:“珃——不,杜姑娘,不妨等一会儿,这个,呃,凉了······”

    说不清那一瞬间的感觉,那闪耀着坚定的求生信念的眼神,如明月珠子,玓瓅江湄。杭离只觉得心头一动,恍惚间触动了心底的一根弦。似乎眼前杜嫣满脸血痕都一瞬间淡去,天地间只余那一双眼睛,明净清亮。

    “没关系。”杜嫣撑起身子坐起,轻声道谢,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右手三指捏起勺子,一口口抿起浆糊似的粥来。

    杜嫣吃的很优雅,一瞧就是受过严格高端的礼仪训练。但是优雅平静得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只叫人怀疑她是不是完全失去了味觉。

    杜嫣三千青丝散落在肩头,脖颈上的伤痕也如乱发缠绕,静静地捧着破碗慢慢地吞咽,没有表情,不徐不缓,好像只是为了吃饭而吃饭。

    杭离看的只觉得心下一酸,似乎一种名为同情的感情泛着酸意,漫上心头,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别吃了。”

    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从杜嫣手上抢过小碗,“我尝过,很难吃。小五马上就回来了,等他回来再做。你若是饿了,这里有些果子,你先吃几个?”

    杜嫣一怔,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微笑道:“多谢。”其实她想说,她现在饿狠了,那粥也并不如何难吃。只是毕竟杭离好意,她也实在没力气纠结在那粥好吃不好吃的问题上了。

    杜嫣一笑,眼中的那泓泉水似乎都活了起来,清洌洌甜滋滋的。杭离脸颊更觉滚烫,急忙别过头去,站起来拿果子。

    “姑娘,你——真漂亮。”杭离就着水囊里的水把几个鸭蛋大小的野果子洗净,有些局促地把果子递给杜嫣,微红着英俊的脸颊道。

    “谢——”杜嫣接果子的手指刚碰到果子,不及防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似乎果子上沾着的清凉的水珠顺着手指一路凉丝丝地滑到心口,心头一颤,脸上却腾地一下烫了起来。

    “谢谢。”杜嫣飞快接过果子,低头轻声道谢。心底暗骂自己没出息,当初花容月貌的时候,在楼里这种话天天都会听一箩筐,也不会脸红害臊。现在成了个无盐女,怎么连这点儿定力也没了!不必多说,只凭脸上传来的麻麻痒痒的感觉她就知道,这一张脸,铁定是毁了。

    不过,杜嫣默道,毁了也好,从此世上再无杜嫣倾蝶,她就是她自己,再也不以色悦人,以媚侍人!

    杭离静静地看着杜嫣低头慢慢地啃着果子,丝毫不显粗鲁,只觉得如果不是陋屋破床,孤女重伤,该是多美好的一幅画,一个人。

    杭离心里涌起一抹怜惜,哪怕心底还有太多疑问,比如是何人在追杀她,比如她究竟是不是杜珃,比如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弱质女子有这样一份隐忍果决,此时都不想再去揭开她的伤疤,再去深究了。

    转眼便临近午时,雾岚早已消散,灿烂的阳光毫无阻挡地照射下来,显得碧水白云,蓝天青山越发鲜亮。

    老远就听见魏小五洪亮的声音:

    “公子,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啦!昨天找表小姐的那几伙人,都还没走呢!呦嘿,您没见,沿着茉凌江这一段上下,撒下一百多道网,岸边堆得东西那个叫多啊!······”

    魏小五说着提着猎物走进屋子,抬头就看见杜嫣倚在床头啃山果,他家公子一脸心疼的表情默默地看着。魏小五一愣,很没眼色地打断了这一宁静温馨的场景,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问道:

    “表小姐,您醒啦?!”

    杜嫣微笑着点点头,“多谢小哥相救。只是您误会了,我并非杜珃,不是你家表小姐。”

    “嗯?”魏小五放下猎物,惊疑地看向杜嫣,又转头看向杭离,“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杭离沉默。

    杜嫣半垂下眸子,慢慢舒出一口气,“杜珃,她四年前死在了苏府。临终前,我见了她最后一面。珃儿嘱托我,帮她把杜大人夫妇和诸位少爷小姐的遗物送回岭南,再转告他们,杜大人死的冤枉,记得为他们平反。”

    “那姑娘你又是谁?”魏小五少见地严肃起来。

    “我叫杜微。”杜嫣睫毛微扇,道,“杜珃被卖到京城礼部苏大人府上以后,我们是好朋友。”

    “那杜姑娘也是苏家的下人?”

    “······不是。”

    “苏家的小姐?”

    “不是。”

    “借居的小姐?”

    “不是。”

    “苏府家臣的姑娘?”

    “不是。”

    魏小五眼色愈深,“姑娘恕魏某冒昧,不知姑娘高堂······”

    “小五!”杭离忽然沉声打断,摇头制止魏小五审讯一样的逼问,“杜姑娘刚醒过来,你这是干什么呢!”

    杭离说完又像杜嫣道歉:“杜姑娘······”

    杜嫣抬起头来笑笑,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会介意,一哂自嘲道:“我无父无母,排行最末,没有兄长,姐姐早亡,更无亲朋。父亲不过是迂腐穷酸书生一个,样貌早就记不清了,今后便是四海为家,无牵无挂。二位,大可放心。”

    这些权力漩涡里的人担心什么,她自然清楚。不过是怀疑自己的身份,比如会不会是与京城哪个家族有扯不清的关系,比如带着珃儿的东西是不是别有目的······

    像鄢霁一样,平白还要揣测三分,更莫说自己这木簪上淬药遭人追杀,还“巧合”地带着他们失散多年的表小姐的遗物了。

    这个圈子里生活的人,哪个不是谨慎谨慎再谨慎,小心小心再小心呢?也只有自己,这么不长脑子,屡教不改吧?

    呵呵,杜嫣自嘲地想着,以后啊,记得教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