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救场

红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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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帝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两人对视半晌,她忽然清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啊”了一声:“伏羲,你来了。”

    他落坐在书案对面的蒲团,仔细盯她一眼:“你怎么了?”

    “我睡着了。”她揉揉眼睛,懊丧道:“我本在思过,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他撇了撇嘴:“你到底有没有思过的诚意。”顿了一下,问道:“刚才,做梦了吗?”

    “唔。是睡迷糊了。”九霄道,“刚醒来时眼前漆黑的,一时分不清今昔何昔,还以为回到了失明的日子,吓我一跳。”一边说着,冲着他笑了一下。

    他却在她的笑容底下看到了失落寂寥。随意又问了一句:“刚刚你还说梦话了呢。毛球是谁?”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为什么问这个?”

    “你刚才喊这个名字了。”

    “唔,是百草谷里照料过我的一个小药童。”她的手指在桌上不安地碾了碾,目光不由地在小小的帐中扫了一遍。总是觉得刚才有谁在这里呢。

    只是个梦而已啊。

    把心中的空落感强行抛开,转话题道:“你是来训我吧?”

    他沉默一下,并没有开始训她,而是又追问了一句:“那个小药童,照料得你可还用心?”

    “用心啦。”她躲闪着目光,不愿意触及这个话题,催道:“你不是要训我吗?开始吧。”

    他终于不再追问,把隐隐的不安和疑惑暂且压在心底,重新调整心态,把思路转回到战役上来。

    东方与北方之间的实力,本是势均力敌。鸩军与东方联盟之后,将北军逼退应是轻而易举,青帝原本的计划是把北军逼进北方境内百里就按兵不动,以免让黄帝误会,等请到黄帝旨意再定夺进攻还是防守。

    然而十四日混战之后,东军反被北方逼退数百里,颇有伤亡,还丢了一座城池。

    青帝的恼怒渐升了上来,盯着九霄:“九霄上神,你是不是假装帮我,其实是跟颛顼串通好了的吧?”

    九霄心虚地缩了一缩:“我不是故意的……”

    鸩军何其凶猛的一支军队,被九霄指挥得一团混乱。

    以她的阅历,怎么可能会带兵打仗啊!偏偏鸩军又只听服她的指挥,青帝自己那边离不开,不可能呆在她身边帮她。而问帛和问扇两位长老自上任以来,就从未参加过战役,也没什么经验。数十万鸩军在她的指手划脚下如一部运转失控的机器疯狂乱碾,看着凶猛,其实是碾不到点子上。几天下来,黑帝像是看破了九霄的无能,竟使计耍诈,设下圈套,引得鸩军误伤东军,伤亡有些惨重。再这样下去,这场仗要败,东方天界要不保。

    九霄沮丧哼唧道:“我又不是真的鸩神,你知道的。”

    “闭嘴!”青帝眉一竖,厉色道:“此话千万不可再讲出来,万一走漏就麻烦了。黄帝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坐拥鸩军吗?”

    青帝罕有发火,就算是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敛起了温和,代之的是透骨寒冷的冰霜。此时连吃败仗,九霄又说出不靠谱的话来,终于压抑不住烦燥。从不发火的人一旦发怒更让人觉得可怕。九霄忙抿了嘴,低头头,大气不敢出。自知因自己的无能,致使损兵折将,领地丢失,简直不是来帮忙,是添乱来的。

    青帝见她这个样子,眼中的火星抿了下去,声音却依旧严厉,道:“过来。”

    九霄以为他要收拾她,吓得一缩:“干嘛?”

    他撇了一下嘴角,把羊皮地图在案上展开,道:“过来我告诉你如何用兵打仗。”

    九霄苦巴巴地凑了上去。她觉得自己实在不是领兵打仗的将才之料,面对着繁复的地图只觉得愁得要死。

    头晕脑胀之际,一掌击在桌子上,恼道:“她明明在,却不肯出来帮我!”

    青帝抬眼看着她:“你说谁在?”

    她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我觉得,真正的鸩神九霄,一直跟在我身边。”这句话在这深更半夜讲出来,尤其显得阴森,她自己一面说出来,手臂上都不由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青帝疑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将“鸩神”三次“附身”的事说与他听。青帝思忖半晌,道:“如果她的魂魄在此,为何不肯帮你作战,眼睁睁看着她的鸩军折损呢?”

    “就是说啊!”九霄沮丧道,“我敢带鸩军出征,原也是仗着有她撑腰,自信她会帮我。可是……没有想到她就此消失了一般,再不肯出现。”

    青帝也想不明白,只道:“或者她有她的难处。又或者她现在只是一缕魂魄,上几次身就耗得魂魄消散了。”

    九霄慌道:“那怎么办?”

    “你就别指望别人帮你了,潜心习兵法吧。战场上风云变幻,如果没有将才,再强的兵力也会落败,你会愿意让百万鸩军覆没在你的手中,让鸩族的土地由外族践踏吗?”

    九霄心中一凛,正色道:“不愿。我要用心钻研,不能总指望他人帮忙。”

    青帝看她一眼,眼眸带笑:“这就对了。……九霄,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会相信我?”

    九霄道:“在炎帝把余音的口供传来之前,我主要考虑的是黄帝陛下迟迟不下旨意这件事。陛下不传旨,不知是有意还是迫不得己。不管是哪种情况,都看不出他支持黑帝的意思。黑帝是他的嫡孙,若不偏袒,就是反目了。”

    “仅是凭这一条,也太轻率了。万一是我派人挟持了陛下呢?”青帝道,“陛下不传旨,有很多种变数。”

    九霄的嘴角抿起一抹笑来,道:“好吧。其实凭的是女人的直觉。”

    青帝嗤笑道:“又不是选夫君。”这句话脱口而出后,默默红了脸,悄悄将脸别向墙角。

    九霄浑然不觉,蹙眉道:“我一直不明白黑帝为什么要造反。他不是公认的未来储君吗?”

    青帝道:“公认也好,嫡亲也好,黄帝不立他为储君,他就不是储君。其实在万年以前,颛顼在上任黑帝之位时,就出过一些事,后来消息被压下了,详情我并不清楚,只知道那个时候他与陛下的关系就有了裂痕。”

    “难道是黄帝心中另有人选?黑帝是意识到这一点才造反的吗?那个人是谁?”

    青帝默默不语。

    九霄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是你?!”

    青帝瞪她一眼:“不要乱说。黄帝从未直说。”

    “但是私底下流露过这个意思吗?”

    青帝道:“这种事还是不要讨论的好。”

    九霄闭了嘴巴,眼睛因为吃惊而睁得老大。这样的话,一切都有解释了。不过黄帝竟不愿把天帝之位传给嫡孙,不知是为了什么。帝王之心,难以揣度。

    但是没有黄帝的旨意,这场战役其实是兵出无名,大多数神族不明内情,还是偏向认为东方为叛军。毕竟黑帝是公认的未来王储。掌管天界重兵兵权的西方金帝少昊持观望态度,按兵不发。

    北军把东方天界步步蚕食的当口,又传出了对东方极为不利的消息。

    鸩神是假冒,鸩军已被窃取。

    这个消息几天之内传遍天界,显然是有人刻意散布。此传言一出,如果金帝动摇,出兵帮助北军,那么此役东军胜算无多。

    几日后,北军使计把鸩军与东军分隔开,将九霄与部分鸩军围困在关口重城三刀城内,北军直逼城边。城墙上下,两军对垒之时,双方将领遥遥相望。城下颛顼一袭暗夜般的战袍,望向城楼之上艳如烈焰的女子,眉眼之间更显阴沉,唇角轻挑,满眼讥讽,拿手中的冰色长矛一指,冷声道:“大胆妖孽竟敢假冒鸩神,该当何罪!识相些快把军权交出,天帝或许能赏你一个全尸。”

    九霄心虚得心中哆嗦,面上却是强硬的很。心中暗念着之前青帝交待的“咬牙绝不承认”,冷笑一声:“笑话!鸩神岂是谁都能假冒的?少来妖言惑众!”

    颛顼一双子夜般的眸子黑不见底,高声道:“我早有察觉,原以为是你病重糊涂,记忆不清,说起往事来,才会前言不搭后语。近日听到传言,方知道九霄已被妖物所害,躯体亦被你这妖物占据,冒充鸩神,助逆贼伏羲谋反!你故意宣称鸩令丢失,其实,之所以没有鸩令,是因为你根本不是九霄。”

    颛顼和九霄都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地,必然有黄帝和金帝的眼线暗中监视观望,这一场质问和回应,必然会传到他们耳中,影响他们的最终定夺。九霄没有料到他会把鸩令搬出来说事,一时慌了,竟然语塞。而身边的问帛已然在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

    九霄瞪着问帛:“喂,你也怀疑我吗?”

    问帛不语,心中颇是挣扎。

    颛顼看出对方军心动摇,果断下令攻城。城中被围困的只是一小部分鸩军,大部队和东军都之前都被颛顼设计拖在别处,短时间内不能赶来救援。

    冰箭带着凌厉风声如密雨般射来,九霄感觉不太妙。急令城中数千鸩军抵抗,而问帛并没有采取行动。九霄虽能驱动鸩军,但排兵布阵还是问帛更精通一些。二人对视僵持之际,已有北军攀上墙头。

    九霄厉声道:“问帛!对方是离间之计,你看不出吗!”

    问帛心中一惊,清醒了许多。前后思忖,断然道:“无论您是谁,总不会害鸩族就是了。”挥刺刺中离得最近的北军,疾速跑去指挥防守了。九霄心中一暖,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一役是以少敌多,对方来势凶猛,鸩军很快呈现败象。九霄亲自上阵,以一敌百,敌人却是杀之不绝。看着敌人若蝗蚁般涌上来,鸩军迅速折损兵士,心中暗叫不好,恐怕要被俘。她本事虽高,颛顼却也不弱,再拖下去恐怕要被俘。

    而她如果不顾一切地逃跑,是有可能逃得掉的。只是若丢下问帛鸩军独自逃跑,又感觉对不起她们,只好拚死恶战。很快她就连最后逃跑的机会也丢失了,颛顼执矛亲自上阵,将体力大耗的她封得死死,欲走不能。

    她战得双目发红,心中隐隐绝望。若是被俘,她假冒上神的罪名恐怕要被坐实,鸩族今后群龙无首,要面临覆没,青帝也难以脱罪,要被她连累。后果若噩梦一般不堪设想。她从未打过仗,不知道胜负的真正意义。此时才真切意识到了一役战败便种族的末日,国度的倾亡。

    渐渐体力耗尽,绝望之际,眼前突然蓬起一团火焰。有一个火球以呼啸之势砸来,重重击在颛顼背上。正凝神恶战的颛顼被击得翻滚着跌了出去。

    九霄一愣,还没来看及看清,就有一袭阴影疾速掠来,腰上一紧,有人拦腰挟住了她,将她带到半空,一阵目眩之后,她已是站回了城楼的正中之位,

    惊慌稍定,睁眼看见一袭玉色战甲,黑色披风,抬头望去,竟看到凰羽的面容近在眼前。然而她第一眼竟然没有认出他。明明是他的脸,可是那凤眸却无丝毫光彩,瞳漆黑如墨,却是无波无澜,空洞得枯井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把黄鱼弄回来了。预感会看到些“还没死啊”……之类的评论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