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溪笛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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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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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舜华记得很清楚。

    七岁这年顾成晁被人掳走,还差点掳过边境。

    此事一出,圣上震怒无比,惩办了所有负责保护顾成晁的禁卫。虎豹营统领熊汉亲自追了整整一个月,总算在顾成晁被掳出北疆前将人拦了下来。

    这节骨眼上来借宿的、大舅舅的“故人”,绝对是熊汉无疑!

    就是在这时候,颜舜华遇上了顾成晁。

    这小娃儿被吓傻了,见了她后拉着不撒手,非要和她一起吃喝一起睡。

    颜舜华从小被宠上了天,素来是最胆大也最大方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大胆到在偷儿窝里救猫儿。那时她不知顾成晁的身份,只觉得这小娃儿可怜得很,于是忙前忙后把顾成晁照顾得服服帖帖。

    等顾成晁渐渐恢复过来,也到了回京的时候。正巧京里来的颜家仆人还没走,她高高兴兴地随着他们一块回京。

    若不是后来他们吵起来了,她一直以为她和顾成晁之间是上天牵的红线——要不他怎么不被掳到别的地方,光被掳到通州呢?要不他怎么不借宿到别人家,光借宿到她家呢?要不他怎么不黏着别人,光黏着她呢?

    所以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后来颜舜华才知道,顾成晁早就烦她了,烦她老是追着他跑,烦她老是想照顾他,烦她老是管这又管那——所有她以为的陪伴和快乐,都是顾成晁厌烦已久的。

    他不爱她。

    他心中爱着的是别人。

    既然老天让一切重来,那她绝不再重蹈覆辙!

    颜舜华双眸带着怒火,瞧上去比平时要亮得多。

    沈云初触及颜舜华灼人的目光,有些错愕,不明白自家小表妹为什么突然生气起来。

    难道她已经见过下人所说的客人?也不对啊,她昏迷了一整天,客人又才刚到,她怎么可能知道是谁?

    沈云初虽然疼爱颜舜华,但绝对不会无条件纵容。他正了正脸色:“晚晚,你不能这么无礼。对方是爹爹的友人,爹爹不在家,我们得好好招待才是,怎么能把人家赶出去?”

    颜舜华安静下来。

    她总不能说:“他不救你。”

    她才七岁,那一切还没发生!

    不过不能赶出去,她不去见也成——她又不是当初那个好奇心重的小娃儿,听到有客人非要云初表哥抱着自己出去见,见到小客人发着抖还非要上去嘘寒问暖。

    颜舜华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那就不赶。云初哥哥你去招待客人吧,玉润一会就要回来,她答应给我带一匹马儿回来的。”

    珠圆和玉润是外祖母给颜舜华挑的一对小丫头,年纪都不大,才十岁。

    玉润的兄长在牧场那边当管事,前两天要娶妻了,颜舜华便做主让玉润回去瞧瞧。

    今儿一早玉润就会回来,玉润还会给她带回一头小马驹,雪白雪白的,非常漂亮,她当初第一眼便喜欢上了,给它起名叫雪球。

    雪球陪了她十年,却在她和顾成晁乘船南渡那一年被乱箭射死。

    她不愿意当着顾成晁的面哭,在顾成晁熟睡之后才一个人到甲板上无声啜泣。

    比起顾成晁,她更想见她的小雪球。

    沈云初一直注视着颜舜华,见颜舜华眼底满是期待,顿时放下心来。

    马儿的事颜舜华求了沈家姥爷很久,眼看颜舜华也七岁了,沈家姥爷才终于点了头,让颜舜华学学骑马。正巧玉润要去牧场那边,沈家姥爷就让人跟着过去,顺便挑匹好马驹给颜舜华。

    颜舜华心里惦记着小马驹,不想和他一起去见客人也正常。

    沈云初嘱咐李嬷嬷和珠圆好好照顾颜舜华,便出去招待前来借宿的客人。

    到了前厅,沈云初就瞧见身材魁梧的虎豹营统领熊汉。

    熊汉旁边坐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长得粉雕玉琢,好不可爱,只是明显受惊过度,神色有些畏缩,脸色白得像纸,唇色还有点青。听到有生人的脚步声,他紧紧牵着熊汉的衣角,微微地发着抖。

    虽然熊汉还不曾表明身份,沈云初却已从熊汉身上感受到凛然的煞气,那是常年刀尖舔血才能养出来的。好在他父亲沈大郎也是这样的人物,沈云初不至于被熊汉吓到。

    互通姓名后,沈云初彬彬有礼地说:“怠慢大人了。其他人都在外头,我先让下人把院子收拾出来。不知大人们可曾用过早饭?”

    熊汉眉头一拧。

    沈大郎是个爽快汉子,没想到却养出了这么个斯斯文文的儿子,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再想想进门时门房、下人都有礼得很,若不是知道沈家怎么起家的,他都快以为自己到了京城哪家世家大户家中。

    不过转念一想,沈家若不是这样的人家,也养不出沈大郎这个威武大将军。

    将军可不比士卒,光有勇武是不够的,还得有掌控全军的手腕和魄力。

    熊汉也不客气:“没用,你且替我们备些肉和馒头,不用太好的,但要管够。在外头还有五个弟兄,你一并备上,”说完他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娇生惯养的小娃娃,伸手一掏,掏出一锭银子,瞧着足足有十两重,“这孩子吃得精细些,又是个闷葫芦,我不知道他想吃啥子。你们家中有差不多年纪的小娃娃吧?比照着给他上一份好了。我们会在你们府上叨扰几日,这钱你拿着,不够再问我要。”

    熊汉原以为沈云初会推拒几句,没想到沈云初落落大方地收起银子,温言说道:“大人放心,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不过家中没准备这么多鲜肉,得让人去买。我先让人用厨房里的大骨头熬一锅汤,让大人们先解解渴。”

    熊汉很高兴:“好,就这么办。”

    等沈云初出去了,熊汉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娃娃,语气恭敬又无奈:“殿下,这里可以了吧?”

    一路上这小娃娃又怕生又暴躁,一个不满意就把满桌盘子扫了一地。

    熊汉哪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七八岁的孩子狗都嫌,偏他还不能教训这小娃娃,只能挑最好的地方、挑最好的食物给这小娃娃,只差没把这小娃娃当祖宗供着。

    小娃娃自然是顾成晁。

    顾成晁抿着唇,还是不大满意。

    这地方没皇宫大,伺候的人美皇宫多,吃的喝的肯定也没皇宫好,不过比起前面那些到处都是贱民的脚店要好多了,刚才那个少年也像个斯文的世家子。

    顾成晁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落脚处。

    熊汉擦了把汗,暗暗发誓回京以后他一定绕着这位小祖宗走。

    奶-奶的,他这辈子就没这么伺候过人。

    没过多久,便有下人来引他们去收拾好的院子放行李。

    沈云初是个心细的,瞧出了顾成晁身份不凡,直接给他们准备了两个院子,一个给熊汉和顾成晁住,一个给门外那五个军汉。

    院子都不大,但胜在干净舒适,连顾成晁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人也挑不出不好的地方。

    顾成晁满意了,熊汉松了口气,对沈云初这个小辈更加喜欢。没想到这小孩看着秀秀气气的,做事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比他手底下那些人都要利落。

    真不愧是沈大郎的儿子。

    正赞叹着,沈云初又过来了,是来请他们去用早饭的。

    一行人填饱肚子,再次回到院子里。顾成晁没事可干,坐在屋里发呆。熊汉坐不住,对顾成晁说:“殿下,我去隔壁安排他们训练。练武一天都不能松懈,可不能让那群崽子偷懒。”

    顾成晁听熊汉嗓门洪亮、言语粗鄙,有些不喜。他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且去。”若不是怕那些贼子故技重施来掳人,他才不愿对着熊汉那张粗犷吓人的脸。

    这沈家看起来还挺安全的。

    顾成晁闷闷地坐在屋中,想着要不要去补个觉,沈云初又来了,领着下人来的。

    顾成晁虽然对沈云初印象不错,但也不打算纡尊降贵地和沈云初说话。他瞧了沈云初一眼,想知道他来做什么。

    沈云初从小跟着几个叔叔磨练,什么人没见过?他一眼便瞧出顾成的脾气。

    思及熊汉对顾成晁的态度,沈云初还是决定好好招待这位小客人:“我看熊大人他们在练武,怕小郎君无聊,让人准备了一些解闷的小玩意儿给小郎君。小郎君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玩的。”

    顾成晁看了眼那些下人拿进来的东西,有些瞧不上眼,无非就是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论玩的,这穷乡僻壤难道还能比过京城去?

    他兴致缺缺,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顾成晁也不多留,转身退了出去。他只要尽了礼数,不得罪这小客人就可以了,倒不是非得上赶着讨好这小客人。

    下人们都退到了外头,顾成晁又坐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坐不住了,走到桌边研究起沈云初叫人送来的小玩意。

    一看之下,顾成晁很快被它们吸引住了,这些好像都挺新奇的,他在宫里根本没见过!每样玩具上都贴着图文并茂的简单介绍——这都是什么东西?魔方,拼图,积木,象棋?

    简直闻所未闻!顾成晁忍不住一手拿起“玩具”,一手拿起介绍认真琢磨起来。

    熊汉回来时,瞧见顾成晁冥思苦想的模样吓了一跳,还以为顾成晁又有哪里不满意了。他问:“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熊汉突然开腔,着实把顾成晁吓了一跳。

    顾成晁本就想不出怎么对付手里的魔方,被熊汉撞见以后更不乐意了,把那木制魔方往地上一摔,不高兴地骂道:“不玩了!这东西根本没法玩!”

    魔方被他这么摔出去,顿时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熊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成晁没想到那魔方这么不耐摔,见状更为心烦气躁,站起来说:“我出去透透气,你别跟着。”

    熊汉也不想跟着顾成晁。他暗暗遣了左右跟上,弯身捡起地上摔成一块一块的魔方,去找沈云初问个究竟。

    沈云初听到顾成晁被难住,有点惊讶。他说:“以前我表妹碰上个好喝酒的老道,整天想方设法来我们家骗酒喝,这些小玩意就是那老道做出来哄我表妹的。照理说不会太难才是,我表妹三岁就玩得很好了。”他还以为是他们几个堂兄弟都太愚笨,没想到顾成晁看起来出身不凡,竟也没办法玩转那些“玩具”?

    看来是他们表妹聪明。

    沈云初莫名有些自豪。

    熊汉听沈云初这么说,只当是顾成晁又故意发作。

    顾成晁不在,熊汉说起话来没那么多避讳:“我与你父亲交情不错,可以和你透个底,这位小郎君身份贵不可言,我也得罪不得。不过我是不得不护送他回京,你们不一样,你们本是不用牵扯进来的。”他叹了口气,“此事你不必多管,就当不知晓我们曾到过此地就好。”

    沈云初心中一凛,点头答应。

    这时有下人急匆匆地跑来,面上满是惊惶,结结巴巴地禀报:“六郎君,不好了,姑娘她、她把那位小客人弄哭了!”那位小客人左右那两个军汉脸色太可怕了,他的腿现在还在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