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东篱菊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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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WXC`P``P`*WXC`P`  太后陷入了昏迷,苏盛锦一直陪伴在旁握着她的手,泪水一直没有停过,加上她一身的血迹,令奉命进来的宫女太监们都满心疑问,阿绮走到苏盛锦身边扶起她:“太后最担心您这一胎不稳,您不要这样忧心,太后只是见您有流产征兆一时急火攻心晕厥了,应该无事,来人,扶王后到内寝,再准备热水,我开个安胎方子,照着抓药熬来。”

    苏盛锦自己也疼得厉害,因此顺水推舟到内寝去,阿绮服侍她换了干净衣服又装模作样诊了回脉开了方子送出去,苏盛锦说:阿绮,去照顾太后吧,我一会儿服了药应该无事。

    晚些时候,阿绮来回话,说太医说太后因思乡忧虑年老原因,加之常年有心悸之症,所以此次病有些凶险,只能安心静养听天由命别无他法。

    因为晏璃一事,苏盛锦现在对人防备之心尤重,阿绮的倒戈不管是受指使,她绝不会受制于阿绮,有太后在前,多死阿绮一个她也不在乎了。

    其实,苏盛锦原本想着,阿绮就算是谁的人也该是霍王宫里的某位妃子,弄死太后假装投诚苏盛锦,然后等奚景恒上京时当面嫁祸给她苏盛锦,一石二鸟。 闵氏姑侄的可能性最大。

    可阿绮说:“苏家女娃,你糊涂了,连诸侯国太后都敢杀的事除了我们任性跋扈的太子还有谁做得出来,再说,若不是我替你遮掩,你这短了两个月的肚子太后不早就知道了?”

    奚琲湛?他?

    苏盛锦想起奚琲湛跟她说过的话:只要她同意他一定正大光明迎娶。想起这个可能性,苏盛锦后背僵硬。

    虽然偃律对妇人还不算太严苛,容许改嫁,可大多数百姓还是接受不了,否则为何他们这一路来见了那么多贞节牌坊?

    她丢不起面子。

    阿绮见她走神,微微一笑:“你奇怪我怎么会是太子的人吗?其实很简单,他们这样有权势的人若在别人身边没个眼线早投胎个十次八次了。连你身边都有,不是么?”阿绮淡然说道。

    说到这个,苏盛锦面色沉下来,晏璃自称是太子的人,可她所为却透着不对劲。

    “晏璃是谁的人?”苏盛锦问道。

    “这个世道,谁从来也不会一直是谁的人,利益能改变一切,不过反正她已经死了,是谁的人都不重要。”阿绮说道,却并不正面回答她。

    苏盛锦看着阿绮。

    没留神阿绮忽然凑到她眼前来的脸,苏盛锦吓了一跳,阿绮笑笑说道:“你心有愧疚吗?其实大可不必,太后要杀你可是不会有丝毫犹豫,怀着她的亲孙还要被她冤枉弄死的话,你才是天字第一号的窝囊废。”

    见她不语阿绮又道:“收起你的愧疚,霍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再过几个月他上京了你还是这样子要是被他瞧出端倪起了疑心,以他的为人怕是又会把这一笔算到你头上。想想他们母子如何对你,你还会愧疚个鬼!”

    愧疚?在这个王宫中太后是她最后的一点温暖,可如今,这一点温暖也倏忽熄灭了,那么突然,快得她都来不及愧疚。

    “你下去吧。我要歇息了。”苏盛锦冷冷赶人,被人戳到伤疤,虽然假装好了,还是会痛。

    因太后“生病”,苏作师携夫人过府探病,苏盛锦红着眼圈请父亲到书房说有事相商。

    到书房坐定,苏盛锦请父亲坐下又亲自斟了杯滚烫的茶,茶叶在杯中翻滚,苏盛锦放下茶壶郑重提裙跪地,开口便是:“父亲救命。”

    苏作师大惊,身体前倾,双手紧握住扶手:“此话怎讲?”

    苏盛锦娓娓道来,从奚景恒归国纳寡妇为妃又被挑拨要废黜自己,自己为了苏家的脸面为了保住后位保住孩子自请上京为质,可是太后又不知听信了哪个的谗言,不信这孩子是霍王的,在她饮食中下毒胎儿已流产等等,她越说,苏作师眉头皱得越厉害。

    “父亲,如果到时没有一个男孩儿降生,女儿后位不保,苏家颜面尽失,所以女儿才请您救命。”苏盛锦脊背挺得笔直,她确信苏作师会帮她,为了苏家的颜面,他老人家一辈子最爱重的是名声,如鸟之惜羽。

    “你告诉我,太后这样是不是你下的手?”苏作师沉声问道。

    “女儿只是为了活命。如今,这府中没有一个能信的人,哥哥也不在京中,只好劳烦父亲,父亲一定会救女儿这一次是不是?”苏盛锦红着眼看着苏作师。

    “此事须做得绝密,所有知情人都不要留活口,你列一个名单来,我替你处理掉。生产之前就住在别院,别露出马脚。奚景恒那里,我想想办法拖他一拖让他近来无法上京。”苏作师条条有理安排着。

    苏盛锦一一应着,苏作师这才扶起她:“你一个王后,府中连几个心腹之人都没有,那个,晏什么的丫头呢?”

    苏盛锦沉着脸:“若不是她背叛,女儿也不至于如此猝不及防处处被动。父亲,还有一事女儿一直不好开口讲,您所倾向的晋王要利用女儿扳倒太子,也许您知道,也许您还不知道,女儿只问您一句,您打算眼睁睁看着女儿的白骨成为他成功谋位的踏脚石吗?”

    苏作师抚着胡须的动作停滞下来,满脸震惊,显是不知,苏盛锦一颗心落了地。

    “果然竖子难以为谋!”良久,苏作师说出这么一句。

    “父亲,女儿身处内院,很多事做不得主,还请父亲做主。”

    苏作师安慰苏盛锦一番,又教她小心行事,少与人来往,诞下孩子再说,苏盛锦一一答应。

    接下来的两三个月,苏盛锦闭门不出,每日到太后跟前坐坐,风雨不误,她的肚子,绑绑枕头自然是越来越大,府中的人换了几次也都换干净了。

    其间奚景恒来了几次家书,苏盛锦翻出之前太后手书,一个个字剪下来描画下去应付了。到“临产前”半月,苏盛锦亲自手书给奚景恒,告知太后近来总说梦见先王,以致忧思不已寝食难安日渐消瘦。总不能让太后死得那么突然,做些铺垫是必要的。

    苏盛锦无事翻黄历,十月二十五宜添丁呢,继续最开始的谎言,她腹中胎儿已经近八个月,可以因为“太后之死”受了惊吓早产了。

    十月二十二,苏盛锦说太后不好,要为太后斋戒,虽宫女太监劝说苏盛锦仍执意焚香沐浴斋戒了三日,可终究没有挽回太后的生命。

    苏盛锦记得清清楚楚,二十五那天极冷,天阴得厉害,下午时分,太监跌跌撞撞来向斋戒中的苏盛锦禀告:太后不好了。苏盛锦匆匆而来,在老太后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忽然睁开了眼,直直地看着苏盛锦,直到眼睛变得黯淡再无一点光彩。

    苏盛锦亲自为老太后合上了双眼,那一刻,她泪如雨下,眼泪是真的,悲痛也是真的,为太后曾经对她的疼爱也为太后最后的痛下杀手。

    接下来,苏盛锦因受到惊吓早产得顺理成章,稳婆嬷嬷们都是沈府来的可靠人,一出戏演得极真。

    只是被抱到苏盛锦面前的婴儿稍嫌大了一点,苏盛锦换了衣服哭着将孩子抱到太后灵前,宫女太监们自然又是拦又是劝又是哭,一时热闹的很。

    太后薨逝是大事,自然要上奏。京里蜂拥来了许多人,丧礼也根本不用苏盛锦操心,又因她早产尚在坐褥期,她每日只要穿着孝服在灵前跪一跪,即便如此,苏盛锦也迅速消瘦下去,下巴尖得戳得手疼。

    皇帝已正式颁发谕旨命奚景恒即刻上京,并开启了霍王墓寝与太后一同陪葬于帝陵。苏盛锦等着,等奚景恒的到来。

    因没了太后,王府中显得一下子萧条了许多,苏盛锦坐在太后常坐的罗汉椅上,望着屋外不住的雨和雨中郁郁葱葱的花,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寡妇,撑着偌大的门庭艰苦度日。

    偏生这天景像要应她的心境似的,已连下了十余日的冬雨,浑身好像都发了霉,苏盛锦心情不好,每天只有在孩子面前才有个笑模样,下人们见她如此愈发敛声屏气,若不是每日里还有烟火气息,只怕和废宅无异。

    这天,奶娘奶睡孩子抱到苏盛锦身边,苏盛锦也正困倦,索性也躺下睡了。浅眠中只听帘子被轻轻掀起,想是丫环进来了,苏盛锦觉身上有些冷,又怕冻着孩子便吩咐道:“添些炭,把熏笼挪近些,别冻着孩子。”

    不见丫环应诺,苏盛锦睁眼来瞧,却见风尘仆仆的奚景恒立在门口,虽知奚景恒也快到了,却没料到他还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到来,苏盛锦自嘲的想,还好,这次她做了分内的事,没再惩罚奴婢也没听曲赏舞。

    想着这些,苏盛锦有些分神,看奚景恒的眼神便有些发怔,没成想,这样的神情落在奚景恒眼中却成了另一番光景:苏盛锦负气出走,她一贯又要强的很,分别那夜连那样的狠话她都说出口了,他以为此番前来见着的应该是冰冷冷的苏盛锦,可眼前揽着熟睡的婴孩儿侧卧在床上,神情倦怠的人哪还有那半分强硬姿态,她轻声细语吩咐着丫环,她知来者是他时变得呆呆的,看起来颇有些茫然无措还有委屈,因此,眼见苏盛锦小心翻身下床奚景恒便快步过去扶住她两只手臂道:“这种时候还念着那些没要紧的,小心身子。”

    苏盛锦不着痕迹抽回双手道:“算计着明日才到今日才敢这样犯懒……”

    “这是我们的孩儿?”扶苏盛锦坐下,奚景恒惊异的看着襁褓里小小的婴儿,那么小,头发也稀稀疏疏,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这是他的儿子,流着他的血,真是太神奇。奚景恒凑近熟睡中的婴孩儿,伸手想碰一碰又怕吓醒了他,于是搓手看着,不知所措。

    “可惜,母后没亲眼见到……”苏盛锦拿帕子拭泪。

    提到这个,奚景恒面色重新变得沉重哀伤,不过他也没忘了安抚苏盛锦:“别哭,母后知道是个孙儿离去的时候也定然是欢喜的,你为此哭坏了身体她老人家会责怪你不知轻重的。”

    余光看见奚景恒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苏盛锦往旁边挪了挪:“车马劳顿,王上先去歇歇,妾身这就着人去准备膳食……”

    奚景恒仍旧盯着小婴孩儿的甜甜的睡颜,眼珠都不错一下:“还不饿,你别忙,还是歇着,我一会儿还要入宫去。”

    “这样赶?那妾身命她们去准备热水,好歹您也要沐浴了才好面见圣人。”苏盛锦顺势从奚景恒旁边绕过去了,有条不紊的唤丫环去备水沏茶、沐浴,安置行李,只是没想到,还安置出一个闵微云。`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请不要大意的留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