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探

紫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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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屋里,迟迟未睡的还有天香和韶志。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自己说了一通没有回应,一扭头,搂着自己的男人已经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天香平白生出一股恼意,拧了一把韶志的胳膊。

    “哎呦,咝,什么事啊?累一天了。”韶志呲着牙睁开一只眼,抚了抚手臂,常年不锻炼的武艺早就从微末到几乎没有,日渐松弛的皮肤下没有多少肌肉,被拧起一层皮的时候,那是真疼。

    天香耐着脾气,说:“韵儿都十三岁了,眼看着都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我没什么本事,给姑娘只教会了绣花,她自己却争气,那笔字写得很是能入眼。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你这个当爹的还不操心一下她的终身大事吗?”

    “嫁人啊,嫁谁?”韶志迷迷糊糊又闭上了眼,嘴里嘟哝着,却不知道有没有往脑子里去。

    天香瞪了他一眼,却发现自己瞪了也是白瞪,人家眼睛都闭上了,她瞪给谁看啊?“啪”地一下拍在他胸口上,“嫁谁,我哪里知道嫁谁,这不还得你这个当爹的看吗?”

    十三岁订下终身之计,十四岁嫁人,若是晚点儿,十五岁嫁人也是可以的,之前她就把韶韵的问题想过很多次,女孩子养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这一点不想也不成,而临到了这种时候,原以为她并不是多么喜欢自己,自己也没有付出多少喜欢,不会舍不得,谁料… …

    相处了这几年,总是有感情的,若是她嫁出去了,恐怕巴不得不再见到自己,就不会回来看自己,而这个家,只剩下自己和韶志两个人。韶志成日在外,她一个在家,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再没有一个作伴的了,也是寂寞。

    也许,应该再养一个孩子的,可自己又不能生,那… …

    若要再添一个女人,虽知道韶志这人不会对女人有多少温柔体护,但若是多了一个孩子。他会不会因为爱屋及乌。因为孩子而对孩子他娘好啊?

    天香不敢赌。所以,韶韵的存在多少能够缓解她这种不安的心理,总还有一个孩子在呐,不至于让韶志生出家中空落落。老了没人养的想法,若等到他真的想到了… …

    “什么时候给女儿找婆家也是我的事了?不都是你们女人相看的吗?你这个当娘的紧着就是了,有了人选我去瞧上一眼,人好就成,不,最好还要有钱,呃,钱之外还要有权,最好有权有势。我女儿什么人品,怎么能够嫁个穷小子呢?”

    韶志来了一点儿精神,想着以后要成为自己半子的人选,那眉头却皱紧了,小点点的孩子好像猛不丁就长大了一样。眼看着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呐!

    从不多愁善感的韶志难得多想了一些,天香却没有跟着他一起畅想,那一句“你这个当娘的”让她一愣,愣过之后眼中莫名有些酸涩之意。

    韶志他这还是第一次承认自己在这个家的位置呐,她虽不计较名分,但能够得到这样的承认,感动之余也有一种“多年辛苦终不枉”的感觉。

    吸了吸鼻子,憋回那点儿没出息的泪水,柔声道:“就是要找人家,才要你这个当爹的参详,你们爷们儿在外面,见的人多,听到的也多,谁家的孩子好谁家的孩子不好,也都能够了解一下,我们娘们儿能做什么呢?瞎听瞎信,容易误了事。再一个,要给孩子找个什么样的人家,你这个当爹的也要有个谱才是,连个要求都没有,可是从哪里打听呢?”

    “是得有点儿要求,长得不能难看了,韵儿这么好看,配的那个也不能是个丑的,比她大个一两岁的,不能大太多,也不能小了,少年夫妻老来伴,总要年岁差不多才好说话。这人还得有钱有才,不然可委屈了韵儿。”韶志说得极为实际,也极为表面。

    天香听得暗暗翻白眼,有钱有才,长得好看还年轻,那样的人家哪里是那么好找的?不是自家人妄自菲薄,而是作为一个捕快的女儿,就那门当户对的一条,她选择的范围就小了又小。

    对韶韵,天香没有薄待的意思,但这婚姻大事上,她一方面想要找个性子绵软的女婿,这样将来养老有靠,一方面又想找个能干有钱、有权有势的,哪怕是给人家当个妾… …

    贫贱夫妻百事哀,韶志家中生活也就在温饱线上徘徊,好看的衣服首饰都买不起,天香最初是急于想要脱离烟雨楼,逮着这么一个对自己不错的男人就将就着过了。

    原以为能够安安心心过日子,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只拿心里头… …在对着镜子中那张日渐衰老的容颜时,也会想,若是当初自己在当小妾的时候如何如何,如今会不会在那后宅之中过得很好呢?

    那时候穿的衣服,戴的首饰,抹的胭脂,可都是现在没法比的,若是她没有蠢笨得去挑衅正室,是不是也能够跟其他的妾室一样过得很好呢?享受着华衣美服,享受着珍馐佳肴,天气好的时候赏花弄草,天气不好的时候坐观风雨,老爷来的时候伺候着,老爷不来的时候关上门过自己的清闲日子… …

    这样的想象总会在最后化为一声叹息,悔不当初,人生哪里有后悔药可以吃的呢?

    毕竟过过那样的日子,知道富贵是怎样的,想要忘却总是不容易。

    想想韶韵的样貌,乌发柔顺,杏眼水润,白皙柔滑的肌肤哪里像是贫民家的孩子?这也还罢了,若长得一副好相貌却是一身村土气也不至于让天香生了心思,偏那孩子,一举一动自有一种章法气度,有种说不出来的引人味道,总让人觉得生在这样的人家是错待了她。漂亮的花哪里有扔在烂泥里的道理?

    只她那双眼又沉静又清澈,便把多少人都比下去了,说是美人一点儿也不夸张,那如月皎皎的清辉流动起来宛若山间夜下潺潺而过的溪水,只那份光华多被她自己遮掩了去,像是天生知道美貌也容易生祸似的。

    看着便温顺的性子中多了沉静。若是在那大户人家的宅院之中,是不是会生活得很好呢?若是,她自己享受了那般富贵,自己这父母的也不会被亏待了去。

    不是嫌贫爱富,而是那富人家真是拔下一根毫毛也比自己腰粗,他们随意赏下的却是自己花上一年半载也挣不来的,怎能不爱呢?

    更何况,这也是为了她好不是?她自己识字,懂得多,若是真的配了个不通文墨的。岂不是冤枉了她一肚子的才学?若是配个懂文墨的穷书生。人家不做官的时候也就罢了。做了官,嫌贫爱富可不是独独对女子说的,这世上抛妻弃子的多是那等追求富贵的有点儿才学的书生,若是真找了那样的人。眼下看着好,将来可是要生仇的。

    也不是不想找个有钱的让她当个正妻,问题是那些有钱的哪里看得上他们这样的人家… …

    天香是真心为韶韵想过,所以也是真心地发愁,若去掉有钱与否这一条,去掉有才与否这一条,找个人家也不是很难,但没钱的日子总是不好过。

    她自己吃了苦,总也不想让别人也吃苦的。她自己念着那曾经的富贵,总也想让正年轻也正有本钱的韶韵也享受那般富贵的,一人得道鸡犬飞升,自家也能跟着得些好处不是?

    只这些,她虽动了念头。却不能从自己的口说出去的,拐着弯儿地道:“我何尝不想给她找那样的好人家,只那样的人家多是有了正头妻子的,咱们这样的身份地位,却是攀不上。一想起来,真是愁死人啊!”

    韶志回过心思想着天香这句话,还没琢磨透了,又听天香道:“你说的那一条我却是不同意,那年岁却是要大一些才好,一来年龄大的老成些,不至于今儿喜欢明儿厌了;二来年龄大也会疼人,女儿家嫁人,若能多得些男人的疼惜总是好的;三来,咱们韵儿性子稳,若是与个毛头小伙子在一起,那才真是说不上话呐;四来,女儿家容易老,男子又素来是贪新不念旧的,找个大一些的,总比找个年轻的等到自己青春不再了,对方再恋上新人的好;五来,… …”

    “怎么还有?你这一条条的,倒是理由多。”韶志讶然挑眉,却是没想到天香竟然把这个问题想了这么多,心里一暖,亲了她一口,“还说男人素来贪新不念旧,我不就是念着你的么?”

    天香推开他的脸,嗔了他一眼,“等我说完的,这第五么,年龄大些的不说事业有成,也是在家里能够说上话了,不至于让咱们韵儿嫁过去了受人钳制,婆媳之间最容易出问题,若那丈夫再说不上话,可不是让媳妇受委屈么?”

    “就你想得多!”韶志赞了一声,再把这一通话想了一遍,眉头却是展不开了,“这还真麻烦,这一条条说起来,竟是找不出个好的了。”

    韶志天性懒散,遇到麻烦点儿的事,巴不得就把这件事扔得远远的,再不去理会,偏这一件事又扔不得,烦躁地挠了挠头,再没了睡意。

    “这还算麻烦?我还有第六条没说呐!咱们韵儿性子好是真的,但也有件事麻烦,这管家的差事麻烦。咱们家上无老下无小,左右叔伯都没有,韵儿再聪明也是没见过什么麻烦事,将来嫁了人,可能够管家?若是管不得,正室还不如妾室,那委屈可有的受了。”天香顿了一下,瞟了一眼韶志的表情,道,“你是知道我的,我跟着你之前自来没管过家,跟了你后,咱们三人的家还乱了一阵儿,可见这管家一事是必要学过才懂得的,我没能力教韵儿,韵儿竟是没处学去,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啊!”

    韶志的眉心蹙得更紧,管家这种事,父母在时,他从来不管,父母不在了,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娶了妻,也没见过妻子怎么管家的,后来天香来了,也不见她怎样吃不消,但听她这么说,也许管家真的很难?

    “不至于吧,我看你管家不是管得挺好的吗?”

    “那是咱们家没什么亲戚走动的,关系少,自然看得清爽,不见个错。”天香白了他一眼,“上有公婆,下有子侄,再有个叔伯兄弟,一年下来那就是平添了多少事,人人的生日要走礼吧!大宴小宴,亲戚家的琐事,帮忙的不帮忙的… …一样样一桩桩,都是当家主妇要操持起来的,以后生儿育女,儿女的教养… …”

    一样样数道了一遍,天香只把别人家听来的,自己琢磨的,有的没的困难都加上了,听得韶志头大,道:“竟是有这么多事呐?!这还真是不容易。”

    “你当呐,我们女人家可不比你们这些男人清闲,你们看不到的,我们要操多少心呐!”天香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

    “我还真是看不到,苦了你了。”韶志说完这一句感性的话,回过神来了,“不对啊,咱家没这么多事啊,可苦了你什么了?”调笑两句,话头一转,“你若是知道这些,只管给韵儿讲讲,这种事懂点儿就成,她聪明,保不定一听就会。”

    “我哪里知道这些啊?”天香又送了一记白眼,“这都是我原先当小妾的时候看到过一些的,有些也是能想到的,其他的,可还会什么。当妾室的也不用管这些事,只看着正室处置就好,连个皮毛都摸不到的,又哪里能够教人?”

    “还说不会,咱们家你不是管得挺好的吗?”韶志说了一句,也知道那是因为自家人口简单的缘故,沉吟着,好一会儿方才眼睛一亮,“妾室不用理这些… …”

    “那是自然,哪家的妾室用得着理会这些,吃了用了玩了受了就好了,旁的都不用管的。”天香故作镇定地说着,心中却道,我都引了这么半天了,你竟是才想到这里。

    不等她高兴,韶志下一句话又缩回去了,“给她找个人口简单的人家也不成么?”

    “家里简单,又有钱的,可是不好找。”实事求是地说了这么一句,天香也蔫了,话都说到这里了,非要明着说吗?

    “算了,也不急着定,明儿再想吧!”韶志烦躁地拂了拂手,好像这样就能够把这些烦恼丢开一样,一拉被子,又闭眼睡了。

    当小妾就不成吗当小妾就不成吗?那样还可以找个有钱有势的人家呐!天香颇为怨念地看了韶志一会儿,直到被他无意识搂到怀中,听着他的呼噜声,才不甘愿地闭上了眼,得,也不是今天非要商量妥当的,明儿就明儿吧!

    不知道隔壁在谈论自己终身大事的韶韵烦躁地翻了一个身,自己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呢?洛京郊外的地主,没有几个吧!有的那些也多是管家下人之流,给别人当下人,自己才不要,那可要找个什么人家呢?自己要找,也要别人看得上自己才成,真是个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