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 荷包

紫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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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是什么来历?”

    站在墙角,看到那青年和小厮从县衙门口走出,上了等在一旁许久的一辆马车,韶志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悄声问陪着他候在这里的李大胆。

    李大胆见韶志的眼睛乱转便知道这人没想好事,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甭管什么来历,肯定不是你能够招惹的就是了,咱们这些听命办差的,好奇心还是少点儿的好。”

    韶志眉色不耐:“我当然知道我招惹不起,这不就是问问吗?——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的。”

    对这番言不由衷的话,李大胆一听就明白他的心还没歇呐,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历,不过那会儿过来的时候,见到县官大人对那青年客客气气的,称呼他‘穆少爷’,肯定身份不小。”

    “呸,便宜他了,他抱的大腿粗,老子不跟他计较了!”韶志很能够自我开解,剜了那马车屁股一眼,就掉过头准备回家,懒洋洋的哈欠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张着嘴打出,一双眼也眯了起来,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谁不跟谁计较了,分明是人家不跟你计较了吧!

    宰相门口七品官,那穆少爷若是权势大,他身边的小厮也不是他们这些捕快能够惹得起的。

    好笑地摇了摇头,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看着韶志的背影,李大胆百般无语。

    “开门开门,给你老子开门!”

    韶韵在房里才绣了半片叶子,就听到哐哐的敲门声,那随着敲门声而来的喊门声断不会有第二个人。

    “来了——”

    撂下绣花绷子蹬蹬蹬跑到门口,打开门迎了自家爹爹进来,一脸笑容标准的迎宾笑,本应露在外面的八颗小白牙因为换牙的关系,黑了两颗,露出豁口,有些可笑又有些可爱。

    “爹爹吃饭了没?”

    韶志本来还不太饿,一听得问,摸了摸肚子,半点儿没犹豫地说:“有什么吃的,拿上来些。”

    韶韵早就防着这一出,跑前跑后地摆开了碗碟,剩饭剩菜,也不是什么需要准备多久的东西。韶志大爷一样往凳子上一坐,翘着脚,等饭菜都摆上了,也不嫌冷,捏起馒头来就着菜吃,大口大口的样子虽有些狼吞虎咽,却让人看着就觉得饭香。

    “爹爹,看看我绣的荷包怎么样?”

    蓝底青花的荷包呈在眼前,韶韵一脸“快夸我吧”的表情,杏眼湿润中含着明光,乌黑乌黑的瞳仁看过来的时候有一种清澈透亮的感觉,那得意得想要昂头却又努力压抑下巴内敛的小神情格外可爱。

    “这是你做的?”韶志吃的差不多了,干脆放下筷子,还带着馒头渣的手顺势接过了荷包,翻来覆去看了看。

    韶韵羞涩地笑了一下:“做的不好,爹爹可别笑我。”

    “怎么不好,我女儿做的,哪里不好了,我看着很好!”完全没理会到那话是自谦的套话,韶志善解人意地大力赞扬着,当下就把那个荷包挂在了腰带上,他身上除了挂刀,一向不挂其他的佩饰,猛然多了这么一个荷包,他没觉得怎么样,倒是韶韵看着别扭了。

    这个荷包是她练手的结果,一点儿也算不上好,上面那小得可怜的兰花没有大气的感觉,娇柔无力地伏倒着,单纯因为是第一个成品,就算不好也舍不得拆,又不想压了箱底,这才灵机一动想着废物利用一下送给了爹爹,换得一个“贴心”的印象。

    此时,见到自家爹爹这欣喜的表情,一时有些内疚,这可不是专门给他做的。

    “那花有些小气了,改日我绣个好的给爹爹吧!”韶韵说着想要伸手取下荷包。

    “不小气,挺好的,我看着好,就这么戴着,也让别人羡慕羡慕我,我早就想有个荷包戴戴了!”拍着腰上的荷包,韶志笑得很好看,灿烂的阳光下,竟有了那么一点儿晃眼的感觉。

    一件不经意想起的小事弥上心头,自家娘亲好像从嫁过来以后就没给爹爹添过一件衣裳,就连一个荷包都是没有的。

    现代人没有自己做衣服穿的习惯,也从来不佩戴荷包,所以她以前竟是从没有发现,自家爹爹除了那套捕快装,竟是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

    看着那孤零零小气巴巴的荷包,韶韵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儿酸,一股莫名的怨气直冲着烟雨楼的天香去了,亏得自家爹爹老惦记着那个女人,那女人竟然也不知道给爹爹添个荷包什么的,真是……想来她对自己爹爹也不是真心的,不然怎么能够这般不关心?便是假装真心也要注意一下道具啊!

    因为得了个荷包,韶志喜滋滋的,也没了睡意,跟韶韵打了一声招呼就出门去了,韶韵连阻止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他戴着那个不怎么好看的荷包出门了。

    韶韵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这古代的包办婚姻啊,还真不知道谁委屈了谁,之前她可是一直以为李氏委屈了的,但想到这样理应被妻子做的小事一直被忽略过去,她却是有些怜惜自家爹爹了。

    人家潘金莲还知道给武大郎做衣裳呐!自家爹爹怎么也比武大郎好多了吧,虽是说话恶声带着凶气,耐性也不好,有时候会发脾气,但从头到尾他也没有真的打骂过李氏啊,她怎么能连这点儿妻子的分内事都不为呢?

    再想到李氏的出身,庶出啊,又有那样一个娘亲,生母不会好好教导她出嫁之后的事情,嫡母,怕是也不会有多么真心讲这些细枝末节的夫妻相处问题。所以,果然庶出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吗?因为生母的小家子气而目光短浅,愚昧无知?

    等有时间,跟石婆婆学学裁剪衣裳,给自家爹爹做身衣裳吧!

    韶韵一心想着如何关心自家爹爹,这几年她虽已有了这样的习惯,却总是抱着一种藤缠树的想法把韶志当做大树来依靠,所谓的关心如同浮于表面的尘土,眼看着有了那么一层,却深入不到根底,这会儿方才多了真心。

    分别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再次见到,李大胆倒是有些奇怪,“你不是最不喜欢到我这儿来的吗?怎么……”

    “走,出去喝酒去!”打断李大胆的话,韶志拉着他就出门,李大胆往屋里头招呼了一声,没等听到应声跟着就跑了。

    李大胆跟韶志的关系不错,但他娘子却是看不得韶志那种皮赖人,所以两家的关系可以说就维系在李大胆一人身上,这也是李氏丧事时李大胆来帮忙却不见他家娘子的缘故。

    往小酒馆里一坐,韶志刻意直起的腰身让他显得比平日高了一截,那挺直的姿势让看惯他塌肩驼背的李大胆颇为不习惯,先是往周围看了一圈儿,没发现什么不对,这才问他:“这是有了什么喜事,这么高兴,谁给你说媒了?”

    “别说那扫兴的,今天我请!”特意摸出荷包来,把那动作放慢了十倍,摸了半天却也没从荷包中摸出一个子儿来。

    李大胆只当他没带钱,也不多说,摸出钱来往桌上一扔:“还是我请吧!”

    “你跟我争什么,我带钱了!”荷包从李大胆眼前晃了一圈儿。

    李大胆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儿反应:“咦,你几时戴起了荷包,不是说这是女人戴的玩意吗?”

    “怎么样,好看吧,我女儿特特给我做的!”一脸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了,那眉飞色舞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遇到什么好事了。

    常年佩戴荷包的李大胆颇为无语,眼睛一扫,就那三瓣草叶子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这让荷包上还有花的人情何以堪啊?

    “瞧你喜成什么德性了?不就是一个荷包么!”李大胆满不在意地说着,一点儿捧场的意思都没有,“以前没人给你送过荷包?”

    “那怎么能一样?”天香倒是给他送过,可是粉头送的能和女儿送的比吗?那可不是正经的东西,味道都差着呐。

    “怎么不一样了,能装东西不就成了?”李大胆对这些事情从来不上心,别看他腰上戴着荷包,你问他这荷包上是什么花,他看着也说不上来,顶多从颜色说,不外红花紫花,再答不上正经名目来。

    就好像那衣服料子,他们顶多能够判断一个粗布丝绸,其他的就是全然的不知道了,在他们眼中,千织锦百织锦那是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这是我女儿绣给我的!”韶志一边说着一边把荷包挂在腰上,挂好之后还曲着指掸了掸,一副很上心的样子。

    哦,错了,五片叶子的!

    李大胆头一次瞧着韶志对东西这么经心,心底有些好笑,脸上也带出了三分笑来,“这么重视你女儿就别把娶亲的事不当回事,女孩儿跟男孩儿可不一样,没个娘到底不是个事儿,”见韶志面上有几分色动,李大胆又加了把火,“女儿家要学的东西你能教吗?可别误了你的好女儿!”

    韶志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清澈如水的酒灌入肠中却是一团火热,那火热又似夹杂了辣意,烧得人肠子疼。

    “啧,让我想想……可也要找个好的才行。”

    得了这一句明确话,李大胆脸上有了喜色,忙把说媒的事情揽到了自家婆娘身上,做兄弟的总希望兄弟过得好,他倒不是坏心思,却不知韶韵若是知道他这番话,定要气恼这位促使自己多了后娘的叔叔!

    你说人家这自由自在自己都觉得好的小日子,你横插一竿子说这不对那不对是为哪般啊!难道这兄弟都要这么做,连家事也都一起管了?

    “阿嚏!这是谁说我了?”李大胆揉揉鼻子,又举起杯来,“可有好长一段没一起喝酒了,索性明儿休息,咱们兄弟两个今天喝个痛快,也不怕误了差事!”

    “有什么差事,咱们这差事有什么误不误的!”夹了两口菜爽口,韶志一边说着一边满上,他也好长时间没有痛快喝酒了,好像自带着丘八的棺木回来起,他就没有怎么喝过酒,丘八啊,喝酒是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