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随行

紫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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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闷热,说话觉得口干,不说话省了口水,却又觉得烦躁难安,韶韵总是觉得心头一跳一跳的,聒噪的蝉鸣,闷热的天气,不远处的鼾声,都让她有一种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甚至对身边那个头上有着紫气的囚犯都失了兴趣,焦躁地在车中端坐,不时在衣袖上擦去手中的湿汗。

    下午的时候,茶寮前来了一行人,看马车来的方向,与他们倒是相反的,车中大约还有女眷,垂着粉色纱帘的车窗外侧有一圈雕花,看起来有种小小的精雅,那粉嫩的颜色好似少女娇羞的脸庞,让人对车内的人无限猜想起来。

    韶韵一直不曾睡,听到外头响动的时候便撩起了车帘子的一角去看,同样是车,跟人家那车一比,即便她有着成年人的心智,却还是无端端有了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平白有些不敢看,垂了一下眼帘才又稳定了心神看过去,眼中多了一些羡慕之意,那样的富贵……

    拉车的马看着十分精神,便是不懂马的见到了也知道那马不错,再看那随行的护卫,跟着走路的小厮,坐在车辕上的嬷嬷发间的簪子都是银光闪闪的,耳垂上那小指甲盖大小的金坠子怎么看也不是假货的样子。

    车停在茶寮前头,嬷嬷一脸嫌弃地用手帕掩了掩鼻子,随着车停而起的浮尘好似长眼一样在嬷嬷的腿下落定,到她下车的时候,因为落地而起的尘土又让她不喜地皱了皱眉,嘴里嘟囔一句:“真是乡下地方,连条好道都没有的。”

    四面通风的茶寮除了个别几个昏昏欲睡等着太阳不太晒再赶路的,其他人都懒得说话,这一句便听得格外清晰,有几人露出不满之色,但见他们那些人的做派,却也没人多话,互相鄙视地瞧了一眼也就作罢。

    嬷嬷到茶寮里转悠了一圈,审视的目光针扎一样让茶寮的老板坐立不安,就连那个十来岁的小伙计笑脸都有些僵硬了。

    “这么个破棚子,也就遮遮阳,地上都是土,真是……”“啧啧”了一阵,左右挑剔了一遍,那嬷嬷直接说了借炉火的话,还不忘再口头上贬斥一下,“这等乡下地方,也就是个炉子能够将就用用,旁的都算了……”

    她这么一通嫌弃,把睡得不很沉的韶志给惊醒了,韶志揉揉睡意朦胧的眼,拿衣服往身上囫囵擦了一通,站了起来,他这么一动弹,嬷嬷好像才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光膀子的男人,猛地向后跳了一步,脸上显出惊诧之色,口上还道:“这都什么人啊,衣衫不整的……”似乎还想要说点儿不好听的,但看韶志皱着眉瞪她,眼神凶恶,她口上的话咽了下去,小声嘟囔着:“不就是一个小捕快嘛,瞪什么眼,没教养的东西……”

    韶志也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起来后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大太阳晒着,这会儿还是热的时候,再看树荫下躺着的丘八,因为树荫的移动,他的小腿暴露在了阳光下,透过树叶间隙照下的光斑有一枚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他睡得正香,挠了挠脸颊,翻了身躲过那块光斑,兀自流着口水鼾声不休。

    “起了起了,咱们该走了!”韶志走过去,上脚踢着丘八的腰侧,丘八被踢了两下,哼哼了两声,睁开眼的时候看清面前人是谁的时候,到口的骂语咽了下去,满是不悦地口中喃喃,“才睡着就走,可是你睡够了。”

    韶志不理会他的嘟囔,往绑着囚犯的这棵树走过来,牛车也在这边儿,韶韵匆忙放下车帘子,微微的晃动若风吹过布帘而起的波澜,韶志并未留心,打着哈欠解开了铁链子拽在手上,一副未曾睡足的模样让他的动作有那么些懒散皮赖的感觉。

    “拿着,咱们走!”

    丘八才把衣服团成一团塞在包袱里胡乱背着,就被铁链子的一头砸在胳膊上,有点儿不满地摩挲了一下被砸到的地方,再看韶志已经背过身走路的模样,一口气也发不出来,嘴唇动了动,好似说了什么,有些抱怨地跟上了韶志的脚步。

    “真是晦气,遇到了押送囚犯的!”

    那嬷嬷还是有点儿见识的,瞧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撇了撇嘴,眉头皱得更紧了,手上却也没有闲着,又是弄水又是弄饭,一个人占了一个火炉子,烤得脸上都流了汗,还是专心致志的,举动都很有行止。那些个护卫小厮就没有那么规矩了,呼啦啦,除了几个留守的,其他人霸占了茶寮的桌椅板凳,倒把原先的人都赶走了。

    “咱们不走吗?”韶韵只往那边儿瞥了一眼,便催起了陈老汉,看他被叫醒揉眼睛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的年纪了……

    陈老汉被叫起来精神却是极好的,笑着说:“不急不急,别看我这牛瘦,车也不怎么样,可这到底还是个车,坐车总比走路快,轱辘转起来就是一里路,咱们等等再跟上,不然,若是跑到他们前头了,可不是糟糕?若是离得近了,磨磨唧唧尾随,岂不是让人奇怪?且等等再走,误不了的。”

    韶韵点点头,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对牛车的速度,她还真的没把握,这可不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数学题,相交相遇相追什么的,她可没法子测定速度,匀速加速什么的,也不好说。

    既然陈老汉这么说了,她也就只能这么听了,只是下意识地把袖子中的竹签子又紧了紧,心底的安全感全从这儿来了。

    又等了一等,眼看那边儿嬷嬷已经做好吃的端到里头去了,这边儿陈老汉伸个懒腰,把牛车牵到了正道上,赶起了车来。

    车子一走,韶韵就安心了些,她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看前头那三人的背影,也有了说话的心情,跟陈老汉叨咕着刚才遇到的那一行人是什么人。

    “那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做派,他们那些人就是矫情,讲究个场面什么的,指不定是小姐出门,车内陪着的说不定还有丫鬟,那嬷嬷倒是厉害,一双势利眼可是见不得穷人的……”

    临走的时候陈老汉往那边儿多看了两眼,他人老觉少,刚才也不是在睡,而是眯着眼养精神,听得那边儿动静就醒了,只是没睁眼,倒把那嬷嬷的话听了个清楚,这会儿子说起来就有了一种点评的味道,还有些小农的微嘲之意,透着一些得不到便不好的自远不屑。

    “这么热的天,竟然出来赶路。”

    韶韵的话中满是不理解,若是真的有什么急事,非要顶着大太阳赶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不紧不慢中途带停的,也不像是有急事的,再说了,谁家的急事非要小姐带着人出来办的?

    又不是中午,已经下午了,吃的哪门子饭啊,难道他们中午的时候就没碰到茶寮?就算没碰到茶寮,难道到了吃饭的点儿找不到一些干粮凉茶就着吃?这么大热的天儿,非要喝热水吃热饭,不觉得热吗?

    陈老汉听到韶韵自语的话,咧着嘴一笑,这么热的天,这不是也有赶路的吗?

    精瘦的胳膊挥着鞭子,轻轻地在牛屁股上打了一下,陈老汉优哉游哉的模样完全不惧头顶的太阳,即便那太阳已经将他晒出了一层的汗水,满面生光。

    “这鬼日的天气,真热!”韶志走两步就后悔了,脚下的路面有种发烫的感觉,一层层的汗水不停地流下,在身上蜿蜒成小溪,还痒痒的,擦一把又觉得热,哪里都不凉快儿的热气让他竟有些后悔接了这趟押送的差事,才出来不到一天,他就想起家里的凉快了。

    丘八从旁附和:“可不是热,这是什么天气啊,要我看,咱们不成晚上再赶路得了,这么热的天,走着也是辛苦。”

    两个懒人凑在一起,抱怨来抱怨去,这路也就这么在抱怨声中一步步往前走着了,他们两个谁也不曾往后看一眼,也就没有注意到跟在后面有些奇怪的牛车,倒是莫良,走在后面微微侧目,瞟了一眼那牛车,想到车中的小女孩儿,心思不定,莫不是同路?还是有意跟随?

    才走得慢了一步,身上又挨了一下,树枝抽的,不太疼,但听得那训斥声,却怎么都有些不满,脊背又挺直了几分,一声不吭地迈步,带起脚镣哗啦啦的响声,拖起一些浮尘盖过破烂的鞋面。

    晚间太阳都要下山了,三人才赶到了一处村子借宿,官道旁的村落多有人借宿,虽则对他们押送囚犯的有两分嫌弃,但看在那身捕快衣服上也不可能翻脸,勉强应了,又给三人准备上了饭菜。

    韶志照例一毛不拔,还是那丘八叹口气掏了自己的腰包,脸皮薄没办法,指望韶志为了公家事掏钱,还不如指望他回去后请自己喝顿酒可能性比较大。

    他们歇下不久,牛车也到了地儿,没见过小乡村模样的韶韵一到地就跳下车来,一口一个“爷爷”对着陈老汉叫得欢,硬是让周围人都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毕竟,比起一个小女孩儿雇车往外面跑,一个带着孙女赶路的爷孙组合不是更合常理吗?

    陈老汉也不知是不是看懂了她的这份用心,反正没唱反调,反而帮衬着打点了安置事宜,跟借宿的主人家商量好了伙食住宿的问题。

    两处借宿的中间就隔了一个人家,若是韶志他们稍微注意点儿就会发现了,可那两个都是粗枝大叶的,根本不曾主意,唯一注意的那个又是囚犯,也不认为后面跟着的人是有威胁的,便这样放过了。

    因为不知道他们明早几时走,韶韵夜里也不敢安睡,那看着干净整洁的床到底不是自己的,多少有几分洁癖的韶韵忍了又忍还是没有上去睡,夜半看着明月打哈欠,早睡早起六七年了,猛然熬下夜,还真是有点儿今夕何夕之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