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酒

八月薇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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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轻侯以他蹩脚烤红薯技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了阿绯欢心,阿绯意犹未地又吃了一个烤好红薯,才抱着一堆红薯靠火堆边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便觉得有些冷,阿绯换了个姿势,忽然感觉身边暖暖地,便往那边蹭了蹭,朦胧中似乎有人张开手臂将她搂入怀中,这种感觉让阿绯至为怀念,像是回到妙村而身边人是宋守。

    清晨再度降临,阿绯晨曦里爬起身来,先检查一番身边红薯,然后就催促步轻侯带着她一块儿再去刨一些回来。

    步轻侯起初只是无意中发现一块儿被遗忘红薯地,试着刨出几个果腹,没想到阿绯竟兴致盎然,催着他带路。

    然后阿绯就像是个闯入羊群恶狼一样红薯地里纵横,每当挖出一个来之后都像是挖出了金子,捧着那沾着泥巴红薯双眼放光得意而笑。

    “步轻侯步轻侯……你看这个,是不是大?”她献宝似捧着一个足有两个巴掌大小红薯,乐颠颠地望着他。

    “是啊,”步轻侯看着那个不幸落入魔掌红薯,“不过这么大个不好烤熟。”

    “是吗?”阿绯半信半疑,可到底不舍得把这么大战利品放掉,便道,“还是先留着。”

    他们两个红薯地里肆意践踏,阿绯挖双手一片泥黑,脸上也沾着泥,头发上带着草,却一脸毫不意。

    傅清明旁边抱着手淡淡地看,只觉得这幅场景委实有说不出可笑……但,也有说不出……

    清晨清澈晨光,暖暖地阳光下,看着她像是个地老鼠似那片红薯地里四处乱刨,忙得心无旁骛,四脚朝天。

    随着她动作,那窈窕身侧光影随之起了变化,明明灭灭,幽暗光亮交替,——她不停地四处乱跑,有时候跌倒了再费力爬起来、或者叫步轻侯拉她起身。

    她居然没有发脾气,就算不高兴也是转眼即逝,握着步轻侯手哈哈地笑。

    他做梦都想象不到此生会见到这么多光怪陆离却偏生如此真实场景。

    后上路时候,阿绯用步轻侯衣裳抱住了十几个红薯,她像是所有固执守财奴一样,坚持要把这份家产自己带着,结果走了几十步后,便被压得东倒西歪,不得已退而求其次,恋恋不舍地把红薯们交给步轻侯带着。

    傅清明望着步轻侯背着一袋子红薯样儿,叹道:“若是给京中少女知道,风流不羁轻罗剑客满面尘灰汗滴背着几个偷来红薯……这幅尊荣,恐怕会有不少春心欲碎。”

    步轻侯笑道:“我知道你是嫉妒我,这袋子红薯虽然一文不值,可是她眼里却是珍贵之物,她肯给我带着而不给你,名闻天下大将军傅清明,是不是也为了这袋子红薯而有一颗心欲碎?”

    傅清明轻轻哼了声:“你眼中,我是如此轻狂幼稚之人?”是,如果可以,他想把那一袋子夺过来。

    步轻侯道:“我只知道女人如果爱上一个人就会变得不可理喻,至于男人……傅大将军,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爱上了一个人?”

    傅清明道:“放心,我是不会爱上你。”

    步轻侯哈哈大笑:“那我可真是松了口气,被你爱上可不是一件轻松事,我反而同情那个被你爱上人。”他说着,便转头看向前面阿绯,却不料正好对上阿绯回头怒视目光。

    步轻侯一怔,急忙笑道:“来了来了……”

    从傅清明角度看去,这家伙就像是个摇着尾巴小狗儿般、谄媚地飞奔向阿绯。

    阿绯恨恨地看着步轻侯,恨不得扯他耳朵,碍于傅清明后面,就只凑过来,暗暗用手拧他胳膊:“不是说不许你跟他那么亲热吗?”

    步轻侯咳嗽道:“是他故意跟我说话。”

    阿绯回头瞪了傅清明一眼:“这个人很坏,你离他远点。”

    步轻侯饶有兴趣地看着阿绯:“为什么你总说他坏?”

    阿绯道:“因为他……”瞬间想到妙村家中以及马车上幕幕场景,只不过倒是不好出口。

    步轻侯道:“怎么了?”

    阿绯心烦意乱:“总之我讨厌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眼前渐渐出现一条大路,路上行人也都多起来,又走了一段,前面路边居然出现了一座茶摊。

    三个人前前后后地坐了,阿绯急忙先喝了一盏茶,这才觉得那股口干舌燥感觉好了些。

    步轻侯掰开一个馒头,分给阿绯一半,阿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傅清明,低低地对步轻侯说道:“不要给他吃。”

    步轻侯笑着答应,阿绯觉得满意,因为饿了,所以也不再挑剔吃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正吃着,路上拐进来两人,看似爷孙,乡下人打扮,背着个破旧包袱,放桌上,年长那人要了两杯茶,从包袱里掏出两个干瘪红薯,递了一个给小孩儿,两人便就着茶水慢慢开始吃。

    阿绯坐旁边,不停地打量,那小孩儿察觉了,便将手摊开露出半块红薯,问道:“你想要吗?”

    阿绯看一眼他,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小孩身旁,低低道:“喂,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小孩跟老头一块儿看她:“什么?”

    阿绯看着他们手中红薯,神秘道:“这个东西,用火烤熟了才好吃……我昨晚上尝过了,非常好。”

    两爷孙目瞪口呆,阿绯很满意他们震惊表情,便又道:“不要不信,也不要告诉别人。”

    步轻侯坐桌子边上,看着阿绯一举一动,笑得几乎要跌到桌子底下。

    却听得傅清明道:“可有好酒?”

    小二道:“本店自有烈酒,客官可要尝尝?”

    傅清明慢慢说道:“要五斤。”

    小二吓了一跳:“客官,这酒极烈,寻常客官只喝一碗就晕了,您……”

    傅清明抬手,放了一块银子桌上。小二一看,忙道:“客官既然要,那小人就给您准备了……但若是您喝醉了话……”

    傅清明淡淡道:“与你无关。”

    阿绯前面听了,便对步轻侯道:“他疯了。”

    步轻侯回头望着傅清明,见他脸色比之前白了些,正好傅清明也抬头看来,目光相对,他眼底一片淡漠。

    片刻小二将酒奉上,乃是极大三个坛子:“客官,这里有四斤多大概五斤,您先用着……”

    傅清明道:“够了。”抬手取过一个坛子,把泥封拍开,顿时之间酒香四溢,步轻侯前面闻着,就知道那小二果真并没扯谎,真是烈酒。

    傅清明举起酒坛子,仰头咕嘟咕嘟便喝,周围路人数看呆了,阿绯回头,见傅清明正大口大口喝着酒,颈下衣裳都被酒水湿了,他一口气竟似喝了半坛子,才放下酒坛,双眸扫了阿绯一眼,那黑浸浸眼睛里似乎多了层什么似,阿绯急忙转回身来不去看他。

    傅清明放下酒坛后,双手一沉至腰间,双眸微闭,凝神静气,气运丹田,掌心里渐渐地竟汪出一层淡淡地水来,似汗非汗,细看还隐隐泛黑。

    傅清明运了会儿功,便又喝酒,如此反复几次,那三大坛子酒水竟被他喝了个一干二净,而此刻他通身已经像是从酒里捞出来一样,头发都数湿了,眉眼水淋淋地,脸色仍苍白,只有嘴唇极红。

    阿绯起初忍着不看,后来又看了几番,虽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却有些害怕,便拉扯步轻侯:“他好像真疯了,我们趁机跑吧?”

    这路上来来往往地,除了些普通百姓,还有颇为不少武林人士,傅清明如此举动,外行人自是不懂,但内行却一眼便能看出来,傅清明正运功逼毒。

    他有一身非凡修为,又加烈酒之能,将体内蛊毒缓缓逼出来,这会儿正是关键之时……这些来往武林人士瞧出他能耐非凡,不敢贸然冒犯,但也不乏一些心狠手辣之辈,倘若傅清明运功当儿出手打扰,那么后果……

    步轻侯见阿绯想走,便道:“你看他浑身都湿透了,像是一只落汤鸡般,不如再看会儿……”

    阿绯见他浑然不担心,便道:“那万一他喝醉了发酒疯怎么办?”想到上回马车内喝酒后果,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

    步轻侯笑道:“没事,有我呢。”

    两人又坐了会儿,那边傅清明手势一变,蓦地起身,一言不发地竟往外走去,步轻侯心头一动,拉着阿绯道:“我们走吧?”阿绯一犹豫,便被步轻侯拉起来,步轻侯临出外笑道:“店家,帮我个忙,方才那人坐过桌椅板凳不要了,好连地也要用水冲一冲。”

    话音刚落,却听得“喀喇”一声,原先傅清明坐过长凳竟碎成片片。

    步轻侯长笑一声,同阿绯两人出了茶摊,见傅清明身形已经数丈开外。

    阿绯见傅清明是个要离开架势,喜道:“这个家伙终于走啦。”

    步轻侯想了想,笑道:“是吗,走这么,真是来去无情。”

    此刻路上行人果然越来越多,阿绯走了会儿,看得蹊跷,便拦了一个人:“你们都要去哪?”

    那路人打量了她一会儿,道:“当然是去小桃源啦,了凡师太闭关之前会接见一个有缘人,不管是求财求貌,前程指点,祛病救灾……只要是师太有缘人,便必不会让你失望。”

    阿绯皱着眉道:“真那么厉害吗?”

    “那是当然了,师太可是活菩萨。”

    那路人离开之后,阿绯回头看步轻侯:“我们这是去哪?”

    步轻侯笑道:“我听刚才那人说师太是活菩萨,既然我们都走到这儿了,不如也顺便去见见。”阿绯用怀疑眼神看他,步轻侯道:“你不是想找朱子吗?如果你成了师太有缘人,师太略一指点,就算是给你一个让朱子回心转意法子也是有可能。”

    阿绯一听这个,喜道:“步轻侯,你可真聪明。”

    步轻侯道:“好说好说。”

    阿绯心怀希望,走得兴冲冲地,如此一口气过了半个时辰,步轻侯正想叫她歇会儿,却见阿绯停了步子。

    步轻侯笑道:“怎么啦?”便赶上来,顺着阿绯目光看过去,顿时怔住,……原来前方路边一棵树下站着一人,背后是一道长河滔滔,那人黑衣锦服,负手独立,器宇轩昂地,居然正是傅清明。

    阿绯气冲冲地走前头,装作没见到傅清明样儿。

    傅清明不紧不慢地跟后面,步轻侯略微放慢脚步,转头看他面色,不再似先前那样苍白中笼着一层淡灰色,可见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发尾还有一丝微微地湿润,他身上也没有先前那样浓烈酒气,反带一股鲜之气,步轻侯看一眼旁边不远处长河,便道:“蛊毒被你逼出了?”

    “已经不碍事了。”傅清明淡淡然地。

    步轻侯望着他:“了凡师太真有那么大本事,你要不要给自己也求一求?”

    傅清明道:“我别无所求。”

    “那唯一所求是?”

    傅清明扫他一眼,并不回答。

    步轻侯便也不追问,只望着前面阿绯身影,叹道:“我骗她说见了了凡师太就能找到朱子了,所以现反倒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师太……可是,师太能不能见她,我可真没底儿,毕竟你看……这来来往往可都想当师太有缘人呢。”

    此刻已经近了小桃源,人多了,竟有些像是赶集势头,耳畔是人声。

    “无妨,”傅清明亦看着前头阿绯,不知不觉加了步子,“不管师太有缘人究竟是谁,后有缘也只能是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步轻侯心头有点发冷。

    傅清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过是一介武夫,也只有一种法子。”半掩袖子里手轻轻一握,发出细微声响。

    步轻侯干笑道:“佛门净地,你可不要乱来。”

    旁边之人轻声道:“那就看天给不给我乱来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