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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章：如何杀人，是一门学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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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古筝，拨了三两声清弦，曲调婉转间余韵悠长，引着人的思感如晚风游荡，窜上林梢、攀上月尖，却在最高点“锃”的一声，被人弄断了丝弦……
流以成的这一指、恰似拨断丝弦的一扣，指尖带着锐响、薄冰恨不得给他一个狠狠的耳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薄字世家的大小姐已经可以被人当作交易中的筹码来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谦逊有礼文质彬彬的流以成就已经黑化了他的内心？虽然薄冰之前就猜到了他的背叛，但是当这一切赤裸裸的摆上台面、连假装的语言都不再使用时，薄冰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愤怒在心里燃烧，她最恨的就是骗子、一脸忠诚却在背后作祟的骗子！
装！装得好叫你德艺双馨。装得不好就让你粉身碎骨！流以成……你应该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对不对？
薄冰用这样一种质询的眼光看向流以成，而后者的眼神则像是刻意回避于她、不产生一丝半点的接触，只是直直的看着神一。
所有人都在等待神一的回答，夜风、流以成、薄冰，在这一刻他们很自觉的划立出了阵营，于楚河汉界的两端彼此对峙，神一应该是不属于这盘棋的棋子，因为他拥有超越平均水平的强大能力，不论他选择站在哪一边、对于另一边来说都会是致命的打击！
是真的致命，这不是一个形容词，在场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自己玩得有多大，赢就得了所有、输也就输掉了全部……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优势、但是每个人又都拥有一份相同的忐忑，这里面又以夜风最为尴尬。
如果说薄冰和流以成都还有自己的依仗、那么夜风就真的是一根站立在风中的芦苇……不管他想不想、风都是要来的，而不管他愿不愿意、他终究要顺着风势倒向一边、而且是唯一的一边，因为……他的小弟弟又开始痒了。
流以成已经给了他这个信号，所以他憋红了脸、鼓胀着眼、不甘不愿却又无能为力的往流以成的方向走了两步。
而就在这时，死一样的沉默终于被神一所打破，只听他看着流以成说道：“你还是自杀吧。”
你还是自杀吧……自杀吧……杀吧……流以成只觉得有无数回音响起在自己的耳畔，他完全无法理解神一为什么会给出一个这样的答案，这让他看向神一的眼神、就像是智慧生物看着原始生命一样的不可理解……
成为世界最强者、拥有超越所有凡人的力量，如此令人心动的机会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你甚至没有问我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你甚至没有和我谈任何的条件、你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好奇心……天！你是一个正常的武者吗？你连武者最基本的追求都没有吗？
流以成很想这样大声的质问几句……但是他却没有说出来、因为江湖流言，神一非但是一个正常的武者、而且还是一个疯狂的武者！
有人会因为想要练好枪法而自残一目、从而达到集中注意力变得更加专注的目的吗？这么疯狂而又夸张的行径、难道还不足以证明神一对更强武道的追求吗？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会让他给出这样的一个答案？流以成很想知道……
“天下第一，这么美好的感觉你不想尝试一下吗？”流以成不死心、他不相信有哪一个武者可以抵御这种诱惑，就像大雄无法放弃宜静、机器猫无法放弃铜锣烧一样，同样的……尿急的狗也没有理由不想要一根电线杆！
“如果你是怀疑我所说话语的真实性，那么我可以用全族的性命做担保！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一些更加详细的内容……”流以成补充说道，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震颤所打断！
“轰轰”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像是地震一样从地面不断传来，所有细碎的泥土沙砾都开始莫名的蹦跳，有些扎根太浅的草叶甚至被连根抛出、然后像是海面的浪花一样不断起伏……这是怎么回事？！
当这样一道惊疑不定的疑问传递在每一个人心间的时候，大地的波动突然开始变得剧烈！如果说刚才还是溪涧山流的小小波涛、那么现在就是浩瀚海洋的狂涌巨浪！只见厚达一米的土地都开始拱起、伏下、然后再次拱起，不断往前方推进！
而也正是这一变化的出现，才让人们看出了突变的端倪……是神一，是他在操纵这一变化、而他的目标显然就是流以成！
薄冰站在神一的身后，她可以明显感觉到神一的力量正沿着地面快速递进、用一种极为蛮横和霸道的方式迸发递增，在这一瞬间、同样身为武者、对力量的使用已经拥有自己心得的薄冰，可以非常明显的感觉到神一的独道之处。
相比起其它的觉醒武者，比如薄冰经历过多次非常熟悉的王依和林可欣，神一的力量强度或许和她们差不多，但是要说到控制的精妙以及使用的层次感，那么三人之间的差距几乎可以用“云”和“泥”来形容。
就好像两个人同时弹奏相同的一首钢琴曲，初学者的演奏会显得生涩、有滞阻、不流畅，但是从大师的指尖流淌而出的音符，那绝对就是一种享受！这种差别正好可以用来形容神一和林可欣或者是王依的区别，此时此刻的神一、正是一个武道方面的大师！
连薄冰都可以感觉得出来的东西，夜风自然理解得更加深刻，所以他心里对神一的评定也就随之不断的修正……在此之前、神一在夜风的心里只是一些符号，比如说“枪神”、“龙组组长”、“觉醒武者”、“怪异男人”之类的标签，但是现在、神一的强大明显变得实质化，就像一堵横亘在心腔的高峰一样不可逾越，这对于任何与他敌对、或者是即将敌对的人来说，都不是一种美好的感觉。
看上去他是一个平静到石化的男人，听不见他的呼吸、看不见他眨眼，连晚风都无法吹动他的衣衫分毫，但是偏偏他的力量却如此汹涌霸道、不可抵挡……这所有的特质组合起来、就是一个让人畏惧又让人感觉奇怪的男人。
当然，神一自己是不会感觉到什么奇怪的，他做事情都会有一个简单到近似古板的理由，比如他听薄冰说要放过夜风，那他就不会废半句话直接转移目标，又比如他答应了慕容孜会保护薄冰，那他就会执着的杀死流以成，至于其它的天下第一、利益纠结……他统统可以不去理会。
不管别人用哪种揣测的眼光去看待他，他都会按照自己心里的坚持去做事，就好像现在一样。
当他的力量如波涛般汹涌而至、眨眼间就已经卷起千堆土石冲向流以成的时候，后者依然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光看着他、仿佛是无声的在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和我谈条件？为什么你对天下第一毫无兴趣？你是脑子有病吗？
直到确认了对方或许是真的有病、流以成才仓促抬手、想要用双臂的强大火力阻挡这一切，但是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只是在示范一个成语的意义，这个成语就是：螳臂挡车！
当四面八方的土石如山洪般汹涌而至的时候，流以成双手的火力点显得如此渺小无力……火花是有的、爆响也是有的、但是效果却几乎可以忽略、完全无法逆转大局，他所射出的子弹就像石沉大海一样被土灰所淹没、迅速的落入了下风。
按道理来讲，一些石屑泥土怎么可能撞得过流以成的子弹？这未免也太荒谬了一点。但是事实却无比清晰的摆在眼前，子弹非但撞不过泥土、反而还会撞得自己粉身碎骨、连稍微阻挡一下神一的攻势都做不到……
这让流以成有点意外，有点震惊，以及更多的羡慕、嫉妒、和无法形容的恨意！
如果有人问他恨什么，他会回答说：我恨这个社会、我恨所有的武者、我恨这个不公平而且格外残忍的世界！
为什么你们可以成为武者、但是我却不能？为什么你们可以变得强大、但是我却不能？为什么我只能将时间和心血放在书本上、为什么我只能穿着这种搞笑的行头来战斗？为什么！
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命运太玄不是人智可以破解，也不会有人来告诉他、为什么他价值昂贵的武器会在神一的面前显得如此不堪，因为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既然面对的是神一，那就要有接受失败的准备，如果流以成知道一项关于神一的记录的话……
这辈子进行到目前为止，神一想杀的人有很多、把名字用A4纸打印出来贴在一起估计可以绕上京一圈，而在这么多次的灭杀战斗之中他只失败过一次……那就是神二。
所以，跟那些死在神一手里的人相比，流以成此刻的失败并不算什么，至于他有没有本事成为第二个神二，他自己肯定觉得有、但是别人都不会这样认为……因为，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见漫天都是飞沙走石，眨眼间就已经接近到流以成的四周，如果说便便吸引着苍蝇、磁铁吸引着金属，那么流以成现在就像是一种地心引力、正在无限制的“吸引”着四周的土石。
掩映在火光中的、他的脸色看上去有点失措，但是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在一连串的指尖纷繁之中、隐约可以听见一阵“咔咔”的响动不断传来，但是想要看清他具体在干些什么已经没有可能，因为他整个人霎那间就已经淹没在了泥土之中……
像是一个巨型蚕蛹，厚厚的泥土呈螺旋状覆盖，一层一层的包裹之间、将他整个人都封在了里面，而神一还没有停止……
无数的泥土碎石依然在不断聚拢，以流以成为中心、一个土柱迅速成形，也许是十几秒钟之后，这个土柱的直径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两米左右，差不多快赶上附近的凉亭大小了，直到这时神一才停了下来、垂着双手站在一边。
还是一副跟石雕一样的表情，说不出好看或者不好看、也没有开心或者失落之类的情绪，如果一定要找个词来形容现在的神一，那么薄冰更愿意用“中风”或者“痴呆症患者”之类的词语。
“喂，你好像很喜欢玩是不是？”薄冰看着神一问道，大眼睛里写满了不理解的神态。
如果是想要杀死流以成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用土石砸死他？反而要看似威猛、实则轻柔的将他包裹，他的子弹根本就挡不住你的攻击，你为什么要像是小朋友玩泥巴一样将他包起来呢？薄冰想问的就是这些。
“乱石打死、或者是窒息，我觉得第二种死法更加痛苦，也更加安静。”神一的声音像是旷野上响起的长笛，悠远、荒凉、再加上一点点渗人的凉意，他虽然没有回头面对薄冰、薄冰也看不清楚他的整个表情，但是薄冰却依旧可以在心里描绘出一张格外阴暗的脸庞……
杀人、不仅仅追求让对方死掉、还要想着让对方死得更痛苦、自己感觉更舒心……这也是一种境界。
薄冰知道自己学不来这种境界，所以她撇了撇嘴、没有更多的言语。
在他们的身前，人形土堆依旧维持着安静而古怪的形态，虽然里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薄冰越看就越担心它会随时爆开，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流以成身上高科技产品太多、又或者是薄冰觉得他不会死得这么容易……
薄冰不知道神一会不会担心这种问题，所以她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你不担心它会炸开吗？”
“担心。”神一只说了两个字，但是这两个字却跟他平时的说话风格有所不同……因为他的语速很快、几乎比平时快了一倍。
“担心？既然担心的话那就再拿出点别的方式攻击一下啊，不要这样站在一边装酷好不好？”薄冰的嘴唇微微嘟起、双手抱在胸前，在她看来既然有危险的话那就应该第一时间做出针对性的举动，而不应该等到危险出现了再出弥补。
她的认知很正确，但是她的眼光却不够准确，因为她忽略一些夜色中很难察觉的东西、一些微微发光的……东西。
“我还在打。”神一的眉毛几乎不可察觉的抖了一下，而随即、就有一滴汗珠在他的眉梢出现，小而晶莹、慢慢变大。
随着神一的话音落地，薄冰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一起，先是看了看神一的样子、然后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流以成……或者说是那个巨大的土堆，刚一看、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当薄冰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之后，她才发现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只见土堆的表面似乎汇聚了一层薄膜，如果不是偶尔有一两点月色的反光流动，那么薄冰几乎就不会发现它的存在，而更有意思的是、组成这一层薄膜的结构似乎是一朵一朵的花……嗯、就是花！薄冰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光是把“花”这个词语跟神一这种人联系在一起就已经很荒诞了，更何况还是一朵一朵的……向日葵。
圆盘状的花朵、瓜子形的花瓣片片清晰，只是看不清楚硕大花盘里面是不是有一粒一粒的葵花籽，想来是有的吧……薄冰笑了。
像神一这种男人，如果说他的觉醒武魂是鹰、是蝎子、甚至是一块石头薄冰都不会觉得惊讶，但偏偏他的觉醒武魂居然是向日葵……朵朵葵花向太阳，这个家伙有一点点光明的特质吗？没有吧……一个杀人都会想着怎么让对方死得更痛苦的家伙、光明？搞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