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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良院里有两名小厮,大的十三岁叫张锣,小的十一岁叫张鼓。俩人是亲兄弟,原来是在前院打杂,负责扫地挑水。后来晏良瞧上了,便点这俩人到跟自己前做事。
晏良之所以看中这俩孩子,不是因为他们够优秀,而是看中这二人俩身上都有看来是可除的恶因。
俩兄弟都有贪念,这与贾蓉一样,动了恶因之中的口、心、意中的‘意’。俩人平时表现在贪吃,贪睡,爱偷懒,贪便宜,这点小毛病看起来和大多数人差不多,但这俩人心存不轨,一旦遇到机会,定然会偷盗贪财,随即引发恶报。
晏良便打发这俩兄弟在他的书房内伺候。
书房内有三个画缸,里面都放满了各类名家的画作。贾珍不好文雅,他以前在福禄堂住的时候,常年不走动书房。晏良搬回福禄堂之后,虽平时会在书房逗留,却也从不动那些书画。
张锣、张鼓兄弟打扫的时候就发现这一点,便开始动了歪心思,时不时地琢磨着,若是从中拿一副不起眼的小画,老爷肯定不会发现。回头他们将画卖出去,少说能得几百银子。不过,俩孩子到底是有点胆小,只是私下计较,至今未敢动手。
半月前,晏良得空就教这俩孩子认字,甚至让这二人在白天的时候陪着贾珍一块跟先生读书。俩孩子从朗诵三字经开始,渐渐习字读书,学会礼义廉耻。
今日晏良休沐,就把这俩人叫出来,吩咐他们把画整理出来,清清灰,然后喊吴秋茂统计一下。
二人眼看着以前盘算的事儿要飞了,本打算认命了,忽见老爷离开了书房……
贾母派人来叫晏良的时候,晏良正在福禄堂喝茶,等待这俩小厮的动作。
“没空。”
晏良随口打发了周瑞家的,就跟回话的吴秋茂来一同往书房去。
周瑞家一边觉得尴尬,一边变了脸色。她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是缓步跟了出去,想要看敬老爷到底要去干什么。
书房内隐约传来小厮的哭声。
晏良闻此心里便有些失望,觉得自己这次或许心急了,才导致失败。不过进屋的时候,虽然俩孩子都跪在地上哭红了眼,但晏良清楚可见弟弟张望身上原本有的恶因消失了。
善恶,有时候就在一念之差。
晏良总算有点欣慰了,至少不是两个都失败,还有一个成果。
此刻,画卷就放在弟弟张望的手边,哥哥张锣哭得很凶,见老爷来了,就直劲儿磕头求饶。
吴秋茂道:“我进屋的时候,俩人都慌了,画卷是从张望的袖子里掉出来的。”
晏良仔见张望的左脸有些红肿,抬眼问吴秋茂:“你打得?”
“不是小的,是他哥打得,”吴秋茂赞许的望一眼张锣,“当时张锣正在阻止弟弟做傻事。”
“老爷,我弟弟他不懂事,求求您行行好,原谅他。”张锣跪爬上前几步,非常诚恳地跟晏良磕响头,一个接着一个。如果不是晏良早知张望的本性不坏,此刻真会误以为哥哥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是这样么?”晏良向张望确认。
张望垂着脑袋,只顾着哭,什么都没说。
张锣又忙给晏良磕头,转头推搡张望,拉着他再一起磕。
晏良可受不了这个哥哥演的戏码,淡淡道:“把张锣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吴秋茂还以为老爷说错了,愣了下,确认老爷的眼神儿真的是盯着张锣,这才叫人将其带出去。
因打板子要扒裤子,院里女眷都规避出院。
周瑞家的随着一种女眷们都被打发到门外,她凑热闹的站在门口听了两声,就缩着脖子急急忙忙会荣府禀告。
“敬老爷一口就回绝了奴婢,也没说理由。奴婢心有不甘,就想看看他做什么。估摸是敬老爷知道我的心思了,进了书房后,不知道找那小厮什么麻烦,将那孩子打了一通。奴婢随后就被打发了出去,不好再细问什么,便就回来了。老太太,请容奴婢多嘴,不管那孩子是不是真犯了错,到底是件小事,哪能跟老太太这边的事儿比。奴婢觉得,敬老爷这是故意找理由,抹老太太的面子不来!”
贾母本打算念着贾敬族长的身份,用好好地态度教训他。今听这话,更气在心头,一手拨掉了桌上的茶碗,怒喊赖大,叫他去请贾敬过来。
不一会儿,赖大得了个跟周瑞家的一样的理由,跑来回话,“敬老爷说他没空。”
贾政气道:“这太过分了!”
贾母脸色发青,深吸口气。
赖大本来因为弟弟赖二的事儿,对宁府老爷有意见,这次领了这么个活儿,又被回绝,让他更加厌烦宁府那位老爷了。但赖大为人老练,素来遵从话少多做事少得罪人的处事原则,所以一般主动找麻烦的事儿他不会做。
因今日见贾母怒火冲天,十分不满宁府那位,他方多一句嘴,“不过小的也没看他忙什么,估计是知道老太太您想教训他,不敢来了。”
“什么不敢,我看他是根本没把我方在眼里!”贾母忽然种种拍桌,当即起身表示要亲自去找晏良。
贾政哪敢让老母亲劳动,忙主动表示他去请人。适逢贾珠从学堂回来,到贾母这里请安。贾政就带上贾珠,一块去了。
晏良用完午饭后,才想起荣府那边的事儿,起身整理衣袍就走,正好跟刚进二仪门的贾政撞个正着。
“哼,你消息倒灵通,知道我来了,才晓得动身?”贾政背着手,挺胸仰头,看起来挺高傲的。
贾珠不明所以,不过见父亲在敬大伯跟前敢这样,忍不住流露出敬羡的神情。
“你多虑了。”晏良淡淡地笑过,便不理会贾敬如何,带着从他们父子身边走过。
贾政慌忙追上来,一把拉住晏良,“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来了,你理都不理就走,不觉得失礼么?”
“你母亲叫我过去,不紧着她来,还紧着你?那罢了,就不去了。”晏良嫌弃的甩开贾政的手,便站定不动了。
“我不是这意思,我们派人几次三番请你,你不去,倒好大的架子。”
晏良冷盯着贾政的眼睛,逼近道:“你当我是谁,你们府里的小厮么,随叫随到?拜会礼仪用我教你么!”
贾政被逼退了一步,抽了抽嘴角,不知该说什么。
贾珠觉得气氛不对,忙缓和道:“敬大伯才刚或许有事忙,您瞧他现在有空了,就打算过去呢。”
贾政狠狠剜一眼贾珠,“不用你废话!”
贾珠忙赔错,老实地垂头不言了。
晏良转而看向这孩子,可惜的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孩子,我们没什么事。”
贾珠觉得听感动的,冲晏良笑着表示没事儿。
贾政很厌烦晏良跟自己儿子亲近,厉声打发他快回去读书,不必在这呆着。贾珠慌忙应承,跟二位长辈行礼告退了。
晏良的眼珠子还盯在贾珠身上,忍不住叹了句:“可惜了。”
“你什么意思?”贾政问。
“这孩子不错,就是……”晏良转头又望一眼贾珠,眉头渐渐紧蹙。
贾政听这半句话更为恼火,这厮一定是在感叹贾珠的优秀不该配他这样的父亲!
“你少管着他一些,让他活得轻松点吧。”晏良叹道。
贾政扭着眉毛,警告晏良:“那是我儿子,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呵,早晚有你好受。”晏良无所谓的叹了句,也便不多说了。
随即,俩人一前一后进了贾母院。
院内早有丫鬟翘首企盼,见到人影,就慌忙喊着人来了去回报。
贾母得了消息,就端坐在上首,酝酿着火气。
晏良一进门,劈头就听见人喊。
“贾敬你好大的胆子,敢往我儿的院里送棺材,你存的什么心思!”
晏良缓了下神儿,慢慢抬眼看着而上首位面红耳赤的贾母,转而扫视屋里的人,没有贾赦,只是王夫人、贾政、赖大以及几个婆子在此。
“这事儿您问他了么?”
贾母拍桌,“老大被你吓得发了一宿的噩梦,此刻还迷迷糊糊睡着。”
“哦,既然事情没查清楚,您乱冤枉人就不对了。”晏良坦率抬眼盯着贾母,“棺材不是我送的!不管您是从哪个人嘴里听到的闲话,总之不对。”
“你……”贾母气得站起身,她料想了很多可能,但怎么都没料想到晏良竟打从根上就不承认这件事。
王夫人在关键时候站出来,一边抚慰贾母,一边表示贾赦院里的几个人都这样传,并将这几个下人叫来对质。
几个下人看见贾敬在,都支支吾吾起来。在贾母一再的恫吓之下,方坦白说出是敬老爷送棺材给的大老爷。
“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贾母狠瞪着晏良道。
晏良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转过身来笑问这几人,“你们怎知道是我送的呢?是那些送棺材的下人你们认识,来自宁府?还是说亲耳听见我安排这些事儿了?”
几个下人都傻眼了,仔细回想,送棺材的人之中的确没有宁府的下人。他们也没有亲眼见过或是听说宁府人说过,那棺材就是敬老爷送的。大家只是知道赦老爷跟敬老爷最近常走动,乍看之下赦老爷像是怕敬老爷。他们自然以为这次送棺材欺负赦老爷的人,就是敬老爷了。
“没没……没有。”几个下人纷纷跟贾母求饶,自扇嘴巴,“小的们该死,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传言就信以为真了。”
贾母本以为自己占上风,酝酿一肚子的火气正要撒在晏良身上,打算一次性把他骂得体无完肤,叫他以后再没脸见她、忤逆她,却万万没想到又来了一个这样的转折。
“去,把老大给我叫过来!”贾母拖出了贾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