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秀木成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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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四章

    赵文煊回身,正见越王缓缓踱步,行至近前来。

    “四哥孝心可嘉,当是我兄弟几人之楷模。”越王上下打量眼前人,赵文煊天生长相偏冷,人也不大热情,他方才的关怀话语听着并不亲昵,不过恰是如此,却让人觉得颇为真心。

    越王并不认为一贯与皇帝关系不亲密,此行特地回京争储的秦王,能真对建德帝有多少孝心。

    不过就是演戏罢了。

    太子同样与建德帝不亲密,甚至还经常被呵斥,因此往日这些关心话语都是越王包揽的,他一贯不疾不徐,不想今天却被人冒头抢了先。

    偏今年雪灾差事的最大好处,也被赵文煊顺利拿下了,越王心下不悦,便上前会一会这位刚出炉的强劲对手。

    赵文煊淡淡道:“我等几人身为人子,孝顺关怀皇父理所当然。”

    多年下来,赵文煊当然知道建德帝对自己父子情稀薄,不可否认,他对母妃的感情也远远高于皇父,不过他的底线仍在,他方才对建德帝的关心虽不算热切,但绝对不假。

    只是这些都无需与越王解释,赵文煊淡淡一句让对方无法不附和后,便利索告辞离去。

    透明人安王忙跟上。

    越王眺望着二人背影半响,收回视线,回头看了老对手太子一眼,扬唇似笑非笑,也转身离去了。

    太子脸色阵青阵白,勉强敛了怒气,拂袖离开御书房门口。

    四位皇子先后离开,一直侍立在廊下的守门小太监转身进了门,对建德帝一五一十禀报了方才所见。

    建德帝不置可否,挥退了小太监。

    “梁安啊,你看朕这几个儿子,就没一个省心的。”建德帝揉了揉额心,他确实老了。

    大总管梁安垂首侍立,不发一言,他知道自己的主子不需要回答。

    建德帝轻咳两声,喝了盏热茶,继续批阅奏章。

    ……

    太子先回了东宫一趟,因为庆国公正等着他,姜还是老的辣,章今筹一听建德帝将诸皇子召往御书房,他便猜到了此事。

    “殿下,陛下如何安排差事?”章今筹话一出口,正中关键,他格外关心这个问题,毕竟东宫一党除了秦王之外,便再无兵权在手。

    太子见章今筹如此关切,心倒是稍放了些,看来母后果然说得对,外祖父并无倒戈之意。

    只是形势依旧严峻,今日赵文煊领了差事后便离去,并未与太子多说半句,很明显,他并非不得已领差,而是主动加入了夺嫡之争。

    东宫骤失重要支柱,现在的平静只是表象。

    最糟糕的情况已出现了,太子焦虑难安,与庆国公详细说了之后,便蹙眉道:“皇父只让孤领了五城兵马司,修整倒塌房舍。”

    其实,五城兵马司虽比不上京营步甲,但好歹也算是武装力量,但问题是,兵马司的指挥、副指挥都是铁杆保皇党,太子绝对打不了主意。

    这差事鸡毛蒜皮,但太子作为诸皇子长兄,又是储君,他少不得亲身上阵,将差事办到实处,如今风雪交加,这意味着受罪,偏他还捞不到一点好处。

    更重要的是,朝堂上下眼睛雪亮,建德帝这般安排,太子处境将会更加尴尬,他不免惴惴,莫非父皇真不属意他?

    那他当了二十年太子是为了什么?

    皇太子若不能登基为帝,那下场绝对只能用凄惨一词来形容,如今境地,他不免会多加联想,越想越不安。

    庆国公听罢太子的话,沉吟片刻,道:“殿下为今之计,便是办好差事,以静制动。”

    他瞥一眼太子,提高声音道:“殿下,如今万万不可失了分寸,你必须静下心来,以不变应万变方是上策。”慌张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更容易有所疏漏。

    章今筹见太子一惊后回神,勉力按捺下情绪,认真倾听,于是他放缓声音,循循道来,“陛下仍健在,夺嫡之事瞬息万变,殿下怎么为了一时失利便乱了阵脚?”

    “未到最后一刻,胜负仍未分晓,殿下是储君,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即便陛下要废黜,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殿下无须惊慌。”其实依章今筹之见,建德帝人老精力不济,是不打算废太子的。

    太子将会顶着储君之名到最后,他唯一需要顾忌的,便是手握兵权的兄弟。

    这为首一个,便是秦王赵文煊。

    章今筹抬眸,不动声色打量太子一番,太子不但兵权欠缺,即便是心性,他也远比不上赵文煊。

    这个问题,庆国公世子章正宏同样清楚,他见父亲回了家,便一同跟了进外书房。

    父子屏退下仆,细说一番,章正宏看了眼父亲,见章今筹眉心紧锁,他不禁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父亲,秦王也是章家外孙,他或太子登基,与庆国公府而言,其实并无差别。”

    实在没必要死磕在东宫,先前秦王一并支持太子,庆国公府并无选择,如今兄弟分道扬镳,章家顺势重新选一个外孙支持,也不算吃相难看。

    依着章正宏个人意见,他其实更看好秦王,秦王少年就藩,当年不过十五岁,就能迅速将封地握在手里,能力肯定有的,反观太子,他觉得这大外甥不论心性还是历练,都及不上赵文煊。

    章正宏以为父亲会赞同他,没料到,章今筹闻言抬眼,却道:“庆国公府一贯支持东宫,为父并不打算改旗易帜。”

    话语斩钉截铁,不容旁人质疑半分。若说从前章今筹听了儿子的话,还在考虑再送一个孙女到秦王府的话,今日后他再无此念,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章正宏大惑不解,“父亲,这是为何?”

    章今筹板着脸,声音严厉,“你不需要知道为何,你只需要按照为父的话去做,替太子殿下笼络好武安侯等一干人。”

    章正宏不敢怠慢,立即站起,恭敬道:“儿子谨遵父亲之令。”

    章今筹挥退儿子,看着章正宏的背影消失,外书房大门重新被掩上,他方收回目光。

    为何?

    还能为何,当初在两个女儿之间,他选择了大女儿,如今却是轻易改不得。

    作为女儿,章皇后骄矜张扬,章淑妃温柔细心,当父亲的章今筹其实更喜欢小女儿一些,只可惜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章皇后明显更适宜后宫生存,且她还生了皇长子,将来谋求太子之位要更加容易,于是,他思索再三,便将筹码压了在大女儿身上。

    一转眼二十年过去,章皇后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她已不再是当年只能倚仗庆国公府的章家姑娘,她心性果然适合后宫生存,当初章今筹的选择,让她有了把柄在手,庆国公府支持她母子还好说,若是倒戈,他相信大女儿必然会鱼死网破。

    只可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预料到,当年那个无所依仗的失母稚童,今日竟能反压皇后太子。

    ……

    双方角逐如今变成三足鼎立,秦王强势回归京城,既拥有大兴精兵悍将,又有了夺嫡资格,假以时日,他必然成为势力最强的一个。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坐山观虎斗,他高据上首观望,稳稳当当的。

    京城风向顷刻改变,没站队的谁也不敢轻动,毕竟这筹码一压,便连同身家性命也一并搭上去了,成功倒好,若是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京城罕见地风平浪静。

    在这当口,四位皇子领了差事,立即便走马上任了。

    当天,赵文煊很晚才回府,一撩起厚厚的锦缎门帘子,一股冷风便一同扑了进来。

    顾云锦翘首盼望已久,听了响动便出门迎上前,赵文煊抬手止住她的脚步,道:“锦儿,我身上冷,你先不要过来。”

    本来顾云锦刚已站住脚步,不料定睛一看,却发现不妥,她忙急步上前,“殿下,你身上怎么这般湿?”

    赵文煊身穿绛紫色蟒袍,外披一件厚厚的玄色蜀锦面紫貂皮披风,这两种颜色湿了不显眼,但仔细看去还是有区别的,他解下皮毛披风后,里面的外裳也不能幸免,衣袍下摆、袖子、肩膀位置的颜色明显要深一些。

    大风雪里当差,并不同于游玩,赵文煊是个很关心民生上位者,顶着风雪实地考察一番,然后上轿舆一边讨论,一边赶往下一个目的地,匆匆忙忙,身上雪花只随意拂拂,如此反复,衣裳便湿了。

    冷风一吹,还结了冰,顾云锦伸手伺候男人宽衣,纤手碰触到细碎的冰渣子,心疼极了。

    幸好里面的衣服没湿,顾云锦松了口气,她替男人解了衣裳,便立即打发他去沐浴,泡个热水好驱逐凉气。

    赵文煊劝了她两次,便闭口不言,只含笑看着她,顾云锦板着脸数落他,他也一一应了,非但没有不高兴,反倒乐在其中。

    他沐浴一番,洗去一身寒意,搂着人上了榻,二人被翻红浪,好生云雨了一番,赵文煊翻身而下,拥了正娇喘微微的顾云锦在怀,轻抚着她的背部,低声道:“锦儿,我欲明日一早,便送你与钰儿到京郊的温泉庄子去。”